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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霸
(2016-10-24 11:52:14)
周三上午从深圳乘船来珠海的那人是个学霸,1989年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不过他并不太像个理工男。他来的那天我在读博尔赫斯小说集,这本书已经被我翻烂了,正考虑有没有更好的版本。我一直有种感觉,下辈子如果投胎,能去阿根廷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职业,在福音会当个牧师或者教堂管风琴手都可以满足我。我读着《死在迷宫里的阿本哈根.埃尔.包哈里》这样的句子:“他们爬上沙土的山丘,来到迷宫的前面。这座房屋到了近处,看来好像是一道笔直的没有尽头的墙,由没有粉刷的砖砌成,仅仅一人那么高。”这时老蔡来电话了,说他一个读书会的朋友从纽约回来,这次专程赴珠海与他小聚,问我有没有时间一道见个面。我放下博尔赫斯就去了。我们在码头接上他,直奔一个自助餐厅,中午那里没什么人,很方便谈话。我们刚坐下,这位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老蔡说我刚出了本书《戴着口罩听巴赫》,他说太好了你会喜欢巴赫,我们就谈他吧。他先从亨德尔说起,再说到巴赫的管风琴和十二平均律,解释了十二平均律是将八度音程按频率等比例地分成十二等份,每一份称为一个半音即小八度,一个大二度则是两等份。然后是巴洛克的复调,巴赫的绝对音高和凡人的相对音高,说得很嗨(估计他这人也具备绝对音高的能力),反正我是不太插得上话。后来我想就管风琴展开一下,但他说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学管风琴,其中一个还在教会的唱诗班作伴奏(这正是我的理想啊)。巴赫的管风琴音乐很自然地过渡到宗教音乐,各种弥撒曲受难曲清唱剧康塔塔格里高利圣咏,如果不是在餐厅也许他会即兴来两段。巴洛克差不多了,换点别的吧,他问我瓦格纳的作品爱听吗?我说还行,不过我不轻易挑战他的十四联剧《尼伯龙根的指环》,太累人了,多半只听听歌剧的管弦乐部分。他说他在纽约听过八次全套的现场《指环》,我倒吸一口冷气。接着是诗歌时间,古典的现代的他都涉猎。他从一个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中国当代诗选,1988年出版的,看上去比我那本博尔赫斯的品相差多了,似乎编的也不是很好,但他很快背诵出其中的章节。他谈了对海子、北岛和顾城的看法,有褒有贬,接着问我想不想听他朗读他写的诗歌。他背了几句,干脆直接打开手机让我自己读,平心而论他的诗写得不坏,与我的旷世名作《避孕套》不相上下。然后话题就转移到古体诗上了。他又从那个看上去顶多只能放一个手机和一个钱包的手包里掏出一本汉乐府,说唐代诗人受这个影响最深,开始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汉乐府当然是个不错的话题,刚搭上话,一没留神他竟然绕到日本俳句去了,大谈起俳句各种好。松尾芭蕉的作品我是读过一些,不过也仅限于“绵绵春雨懒洋洋,故友不来不起床”之类,谈不上特别喜欢,本想表达一下对俳句的看法,人家这阵势一拉开,我就觉得还是放弃算了。有点晕圈,不知道这个学霸脑子里装了多少东西。好不容易话题终于支开了,这回是植物,他说到古希腊的植物学家,亚里士多德的学生泰奥弗拉斯托斯,他是如何为植物命名的,以及他留下来的两本植物学著作。我提到丢勒画的世界上第一幅杂草《大片草地》,他显然也对绘画有研究,又准备聊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老蔡在一边说我写了些与昆虫有关的文字,这个他也很感兴趣,问我读过多少与昆虫有关的书籍。我只好说除了法布尔的《昆虫记》精读过,别的接触不多,我也无志于成为一个昆虫学者,写昆虫纯粹是为了影射人的社会。他给我推荐了好些昆虫学著作,并且又一次打开他的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神奇手包,可惜这回他没能找到要找的书,他说忘在家里了,那本书对建立我的昆虫知识体系一定很有帮助。(此文我故意不分段就是想让你读得屁滚尿流,以真实还原那天我们聊天的现场氛围。)接着我跟他说了一下澳大利亚豪勋爵岛上的竹节虫的故事,以及松毛虫长征的故事,这是我那天发挥得比较正常的环节,其余的时间我得承认根本接不住他,他说起话来并不带进攻性,完全处于自我与独享的状态。不过我张口说话时他会非常注意地听,那种专注度显示出他脑子处理信息的学霸级能力。他还提议我试一试大麻,说那玩艺对获得写作灵感管用。我倒不认为写作是件多重要的事,犯不着为了写不出作品就去招惹朝阳群众,只是想知道他自己是否吸过。他说是的,不过他觉得咖啡的作用对他更明显。吃完自助餐后我们到老蔡家接着聊。这回是爵士乐,老蔡放了一张唱片,我一听就知道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之后的爵士,我和学霸都认为听爵士要从三、四十年代的黑人爵士听起,我们聊了一会比莉.荷里黛,还有莎拉.沃根。他说他非常喜欢一个黑人小号手,意外的是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了。我觉得想不起实在是关系不大,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谈话,但他是个学霸,怎么能允许自己的记忆出现空白呢,我只好帮他一起想。我们排除了大名鼎鼎的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排除了查特.贝克,排除了迈尔斯.戴维斯。会是谁呢?往后的谈话时间,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耿耿于怀这个名字没能从脑子里调出来。说到小号他居然在大学时自学了这门乐器,并且还和同学组织过一个乐队。而我最好的朋友柱子生前也是个小号手(其实人家现在也活得好好的),我还帮助他整理过一台小号独奏音乐会,风格嘛自然是现代主义的。不过这个话题的时间很快交给学霸了,因为他更感兴趣的是爵士小号的切分节奏特点,是三连音,是对比性中段如何转入下属调。后来星期五也来了,他们是同届校友不同专业。紧接着进入史学。星期五的女儿是新生代学霸,武大先秦史研究生,这个话题老学霸也不丢分,侃了好一会先秦史的断代啥的。他有点像博尔赫斯说的那道笔直的没有尽头的墙,从某种意义上这墙面记载着维基百科全书一样的文字,走得太近就会把人的眼睛读花。我还想再试试他哲学与宗教方面的知识储备,很遗憾他还要坐下午五点的船返回深圳,该告别了。走到楼下临分手时,他突然一拍脑袋说想起了那个小号手的名字。原来他一直没有放弃。他把那个名字清晰地读了一遍:迪兹.吉莱斯皮,似乎也是要告诉自己,这个名字以后不再会忘记了。至此他的珠海之行圆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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