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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四)

(2016-08-25 07:21:45)
分类: 瞎记
       在他们庄严的角落里,对弈者
  移动着缓慢的棋子。棋盘
  在黎明前把他们留在肃穆的
  界限之内,两种色彩在那里互相仇恨。
                                          ——博尔赫斯《棋》

       引用这首诗是为了营造足够的气氛来叙述以下这件事,……其实跟老博尔赫斯毛关系也没有。  
      我去外科找父亲,外科大楼有三层,父亲所在的科室就在顶层。我走进大楼就惊呆了,因为走廊全是伤员,头上身上缠着纱布,有的断了手或腿。病房里自然是塞得满满的了,床位好多都是临时增加的。各种呻吟声夹着骂娘的声音。从他们中间穿过,只要踢到什么东西,脏话就从那里飞出来:“操你妈个老逼!”骂声带着哭腔,“老”字在空中晃了一圈才落下。
      这是个非常有震撼力的场景,我后来曾想过,如果拍成一部电影,它的镜头可以这样运动:从一双绷带蒙住的眼睛开始急速后退,拉出病室来到走廊,给出混乱的全景,再从一扇窗户飞到外面的天空,高处附瞰着孤岛似的外科大楼,四周是炮火和硝烟……算了我还是按压住这种想像力吧,那天我只是想去看看做了一天一夜手术的父亲什么时候能回家而已。
      护士长告诉我父亲还有两个手术没做,让我先回去。这时身边一个正在换药的伤员尖叫起来。我好奇地凑过去,看到他血肉模糊的下体,一个蛋蛋已经没有了。子弹真有准头。也许是让弹片崩掉的。倒霉的家伙,那个护士正在给他包扎另一个蛋蛋。
      我知道两派都有伤员送到这里来,我们医院是个中立的人道主义基地,哪一方的伤员都收,只要你有本事送进来。为了避免在科室内交火,伤员先弄清楚是哪一派的,再送到不同的病房。这种分类还是有必要的,效果也不错。

       打得最凶的那几天,听说西山下的后勤分部有人被流弹打中,但是外面火力太猛了,伤员根本运不出来。这个运伤员的任务居然落在父亲身上,嗯,谁让他是干外科的呢。
       两天以后父亲安全地回到家。他说第一天根本进不去,流弹卟卟飞。第二天瞅个空隙就顺利进去了,还得是匍匐前进的那种姿势,然后把伤员拖着出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一塞车上,麻溜的就回来了。
       很难想像匍匐前进着的父亲是个啥样,他根本就没受过军事训练,想必那个样子非常滑稽。

      父亲还给我们看一把匕首,刀刃约二十公分长,闪着冷光,一看就是好钢。父亲说这是出发前部队的人塞给他的,说必要时可用来防身。那匕首没用上,后来也没人要他交还,估计那么乱压根就没人登记,最后就留在我家了。
      那把匕首后来的唯一用场是补塑料凉鞋。那会人人都爱穿部队的军用凉鞋,那种凉鞋的鞋带容易断,父亲会把匕首放在蜂窝煤炉上烧红,贴着凉鞋的断裂处咝拉这么一下,一股臭塑料味儿窜到鼻子里,再把断口相互一叠就算修补好了,还能穿好一阵。
      匕首在我家的日子过得灰头土脸。1990年父亲把家搬到广州。我在电话里说你看看还能找到那把匕首不,能找到就别扔了,一道带来吧。
      父亲没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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