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将在未来几天袭击珠海,连续几年的暖冬,这条消息让很多人吓出了冷汗。
我使劲地回想了一下冷的感受,发现并不那么丰满。一个长期处于亚热带圈的人,身体对外界的反应是迟钝的。有一种长年都不会消失的叫作“汗”的物质包裹着身体,像一件脱不去的衣服。时间长了,最先在体内褪去的便是悚骨的记忆。
套用列宁的台词,忘记寒冷就意味着对身体的背叛。
好吧,无需做什么特别的准备,天冷了,加多一件衣服,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20年前去过一次哈尔滨,最砭人肌骨的日子,说是去看冰灯,其实是想去看那些戴着皮帽,穿着大衣,竖着衣领从雪地里匆匆走过的人。他们嘴角锁住脸,眼睛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鹰,黑色的高腰靴踩着白色的冰块,喀嚓一下,样子很酷。那种神韵是多年生活在寒带的积累,南方人学不来。
夜晚观冰灯时冻成了一块疙瘩,不敢在外面久留,冲回温暖的旅游大巴里。司机说你来哈尔滨不看冰灯真是亏透了。我说不亏,还是人好看。
腊月天不宜出门,这一定是对冬季最没感悟的一种想当然。茅盾在他的《新疆风土杂记》里就说过“地冻以后,积雪不融,一次一次雪下来,碾实冻坚,平时颇多坎坷的路面,此时就变成了平坦光滑,比任何柏油路都漂亮。所以北方赶路,以冬季为最好。”可见不出去踩一下雪地冰面,对冬天是有辜负的。
人一生都走在路上,只是寒冷封存了各自的精彩。你看那些路人匣子式地紧裹着自己,更容易去想像他的故事。夏天,话痨们抖擞精神杀了回来,好奇心却没有了。
那些描写寒冷的唐诗,最易流传的几乎也都是五律,够短促,像呵出来的雾气。无论是柳宗元的《江雪》,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还是好几首同名的《苦寒吟》。南宋人写雪当然也有好词,就是不够冷,读起来有点神经。
在我见过的诸多对神的解释中,有一种说法是宗教来自于天地生物的精神,我理解它其实也是一种情感,或者说敬畏。如果没有冬天,我们不会关闭。只有关闭才能使人意识到渺小与无助。
我担心虔诚的流失,是自南而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