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张武强年画的门神,一左一右俩钟馗耍着剑,对联式的构图对联式的情绪,造型颇有些架子花脸的味道,线条更是漂亮极了,就把它买下来了。
每次去乡下,最爱看的就是各家的门神,甭管新旧残破,都一概瞪鼻子上脸的在旧门板上喘着气,一下就觉得那房子活出来了。这门神必得敬在低矮的屋檐下才显得出精气神,往高处贴怎么看都涂鸦似的慌慌乱乱,所以天生不适合城里人供养。进入这样的村巷,一连串的门神夹着石板道放你通行时,那种感觉特别像从一堆曲牌里钻出来,耳边都是嘡亮的。
这是乡下人的高明之处,说是用门神驱鬼,却一点也不渲染恐怖,挥刀舞剑的就把心里的高兴劲砍杀在你面前,让人不由想像那些镇在门外的小鬼也是呆萌款的。
但你还是很难忽视它聚集在身上的能量,豹头环眼,龙威燕颔,既有些虚张的正气,又夹带着耽耽天颜。
赶上淅淅沥沥的日子,缩在一扇紧闭的门前躲雨,天地都是犯着懒的灰色,这时身后有一对青绯脸色的钟馗,人就不容易有困意。偶尔一个雷空中跌下来,却找不到藏身之处,湿滑地从眼前跑过,那粗陋的门神立刻糊上了一层诡谲的笑。
好的门神一定不是单纯用技法画出来的,它是乡下固有的人情,沉闷的生活,朴拙的直觉,这些经过反复研磨,蘸着阳光虐过的肤色,差不多就可以一挥而就了。城里精致而理性,是盛产哲人的道场,真哲假哲都是算计好的,画人画神都要画出“思想”,有精深却不接地气,这大约就是《论语》那个王孙贾所说的“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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