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神怪里,记得较清晰的一个是海妖斯库拉,她长着6个头和12只脚,长年守在西西里岛附近的墨西拿海峡边,一旦有船只路过,便要吃去6个船员,不多不少,一个头正好分吃掉一个。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她每次吃人的时候,会发出一种孩子般的大笑,听到的人都会感到毛骨耸然。
斯库拉是遭到妒忌的牺牲品。她原本是个相貌出众的仙女,某大神爱上了她,然后向另一个女巫求助,女巫倒爱上了这个某大神,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爱,女巫气得把斯库拉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要描绘出海妖的可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看过一些绘本,尽管斯库拉长着蛇一样的脑袋,嘴里露出鲨鱼的牙齿,腰间还缠着狗头,看上去却相当趣致,想用画笔再现海妖的惊悚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知难而退,最好的办法是把神或者妖怪还原成世俗的模样,鲁本斯们很早就懂得这个道理。你去看《劫夺利西普斯的女儿》这样的画作,只有凡人的肉欲,和神的关系并不大。倒是中国人画《西游记》,里面的妖魔鬼怪穷尽了人间的想像力,一个个有如外星球产品。后来再看什么《星球大战》,都有似曾相识之感,觉得好莱坞在嚼吴承恩的牙花子。
我曾经对《西游记》提供的妖怪图谱最难以理解的一点是,为什么里面的男魔都丑得要死,而女妖精个个美艳无比?在一个女权主义者们活得特别憋屈的国家,这种现象显得相当倒行逆施。
这就有个悖论出现了。只要是写意的妖怪,一定会陷入“实”的窘迫。如果你是想写实,那么它只能得到一张“意”皮。这种意与实的相互抵销,鲁迅以为还是经验性的失败,并总结为:描神画鬼,毫无对证,本可以专靠神思,所谓"天马行空”地挥写了。然而他们写出来的却是三只眼,长脖子,也就是在正常的人体上增加了眼睛一只,拉长了脖子。
稍有些出格的要算鸟山石燕的那本《画图百鬼夜行》,三眼长脖之外倒是挖出了些许幽默,还有孩子式的天真,这算是得了“妖道”。后世的日本人对鬼怪文化持有的宽敞与达观,与鸟山石燕提供的蓝本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