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埃伯利街谈话录》里读到了引用的爱伦坡的那首诗《梦境》,它比我以前读到的要译得好些,我先把第一段放上来。
在模糊僻静的路上,
只有一个天使在徘徊,
一个叫黑夜的巨人,
坐在垂直的黑色王座上,
最近我才来到这片土地,
从一个遥远暗淡的神秘地方,
从一个荒凉神秘而又庄严的地方,
在空间之外,
在时间之外。
这首诗我有一点印象的是里面的那个“天使”,好像以前是译成“邪恶的天使”,不确定是否记错了,上网一查,还真是这样译的,这样一来两个词的字面意思可就差太远了。但我怀疑“邪恶天使”在爱伦坡这里也许就等同于“天使”,毕竟以他自己写作的风格,邪恶里仍然是浸透出正能量的。至于这词应该怎么译才好,原文无法找到,也就无从考证,毕竟《埃伯利街谈话录》只是捎带提到了爱伦坡,专门译诗的可能会对这些词汇的把握更严谨。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爱伦坡还有个观点,认为诗歌的长度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超过一百行,因为“诗歌应该在一种连续的不断增长的狂喜情绪下被阅读”。这个观点大致是没错的,只是爱伦坡把标准放得太宽了,他要是研究过中国的唐诗宋词,也许会把狂喜的情绪限定在五十行之内也不一定。(嘿嘿,我凭什么断定他不读中国的古典诗歌呢,还是瞎猜呗。)
爱伦坡的小说要比诗歌成就大得多,我年轻时喜欢过一阵他的《黑猫》,也读过别的一些,后来开始对福克纳感兴趣,就把他搁一边了,但是对他的那种哥特式的怪异与梦魇般的场景还是有入骨的好感。我觉得能写哥特风格的小说是非常高贵的禀赋,在中国我还没看到这样的作者,这并不是用文化渊源不同就能解释的。拉美的魔幻,本质上也可看作原生的哥特,这种写作里有邪恶与狞厉之美,读进去了,那才是让人陷入“连续不断增长的狂喜情绪”中。
作为一个纯粹的写作者,爱伦坡是一个倒霉蛋,他认为文学“差不多是唯一适合一个男子汉的职业”,这个信念让他吃尽苦头,到头来只能穷困潦倒,四十岁就草草结束了一生。这点上他远不如马克.吐温来得滋润,至少后者还整天做着一夜暴富的梦,拿着钱玩儿风险投资啥的,就算是打了水漂,也至少风光过了。中国的当代作家,基本也都是这一路的吧。所以你真不能指望他们有多哥特。
乔治.摩尔因此总结出(怎么又说回他了,我都跳跃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完成一首不涉及到灵魂的诗,每首诗都特别有恨似的。
把灵魂用来作诗歌的主心骨,道德作基础,教坏那些年轻人,让他们像父辈一样接受陈腐与不正常的生活,这事不光乔治.摩尔痛恨,我也觉得确实是讨厌得要死。
怎么破?哥特一点。老子这就去重新读爱伦坡的小说。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