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流行但是极其错误的说法,认为科学是求真,宗教是求善,艺术是求美。我读师范那会,有一位教师就爱把这句话挂在嘴上,我还记得他说这话时的表情,看上去相当地前卫,相当地增广贤文,唯他得道的高深和得意。后来这位教师突然就得了脑溢血,死了。
其实各种文化表达(我把科学也视为理性的文化表达的一种)都不可能只解决一个问题,如果把与之相连的关系简单地割断的话,只能是一个问题也解决不好。在真善美这三者中,还真看不出它们如何能单独拎出来说。不过我也承认,在如何看待生与死这类自然法则中,宗教的解释也许是最好的。佛教里的轮回,基督教里谈到的肉体与灵魂的分离,伊斯兰教里的归顺与平和,这些都比科学的解释要有趣,也更人性化。从科学来解释生与死当然也是有说服力的,但它触及的自然规律里很少顾及人的感受,也就是说你即使接受了这样的思想,仍然无法超越对死亡的恐惧。而死的终极命题,不是怎样死,而是怎样从容地死,这点上你得感激一下宗教带来的那股温暖了。
说到自然法则,我总觉得中国人讲究的养生,其实就是相当无聊的与死亡的对抗,它虽然借着一些好的名目来包装,比如提高生命质量什么的,但明眼人很容易就看出来,还是源于怕死。尤其是宗教的不发达地区,比如汉人扎堆的大中城市,养生之道就格外流行。
哲学里也有将生命法则解释得比较人性的,像伊壁鸠鲁所说的最大的善来自于快乐,甚至消极的快乐比积极的快乐拥有更优先的地位,这个观点至今深得我意。我一向认为那些稀奇古怪的带有自虐意味的养生,以及违背天性的运动,从根本上都不可能是给人带来快乐的。真正的快乐首先是善待自己。
我有一个同学,近年来狂热地爱上了跑步,跟我说每天不跑上十公里就停不下来。如果这是他遵循的快乐法则,当然无可厚非,但显然不是,因为他在表述中一再提到“坚持”二字,并且引用了国外不知什么科学家的观点,说只要像他这样坚持跑步,人的生命可以延长六年。我终于弄明白了,这其实是个价值法则,也就是合算不合算的一个取舍。既然这样我就只好对他挑明说了,我认为这延长的六年(且认为这说法是成立的),不过是都被他用来跑步了而已,理论上和我这种不跑步少活六年的人没有质的区别。如果再细算一下,他延长的那六年只是处于生命末端的垃圾时段,而黄金时间都用来跑步了,似乎这个价值的法则就更需要去重新评估一下了。
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