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不喜欢语言能力太好的人,身边这样的也不多。和一个偶尔口吐莲花的人在一起,能时时感受到那种期待,以及散漫包围着的愉悦;但遇上一个每时每刻妙语连珠的人,除了累不会让人有太多的兴奋点,假如这个妙语连珠还操着一口京腔,基本上就能要我命了。
所以我也很排斥市面上那些教人如何提高说话艺术的书籍,觉得尽是扯蛋儿。每个人的语言其实是符合他特定的那个角色的,你让一个内向而缓慢的人拥有一副所向无敌的语言,既打救不了他,对别人也是一个灾难。当然出现另一种极端也未必是好事,一个具有高速思维运转能力的人,要不幸是个小嗑巴,估计别人还没上火他自己先急死了。所谓语言的状态,在每个人的行为后面是一个有自觉支配力的主体,无需你刻意地把它拗成什么模样儿。但是有的人喜欢追求表达的极致,把口语练成了发达的肌肉,在他越发神采飞扬时,你越担心那里面有多少仅仅只是词汇的膨胀。
大体上来说,一个过分善于言辞的人总是给人始终都在抖动着小聪明劲的感觉,那里面真正的沟通少之又少。要做一个适度容忍语言退步的人才是真正强大的人,因为你会偶然间发现这样的事实,过程与语言缠绕在一起时,剪掉语言的部分更容易看到真相。比如王朔,这人一说话就能让人五迷三道地找不着北,但你能从他的语言跳出来的话,会发现他的逻辑关系是极简主义的,有时甚至跟孩子似的就几根线条晾在那里。
当语言自如成一把利器时,它甚至是寒冷的。
说这我想起一个案例,好像是一个中年男人把他妻儿一家全杀了,恰好这是个北京人,拥有着比别的地方人更发达的行腔吐字,面对电视镜头时他忏悔地说了一句:“这会我算把王家销户了。”“销户”一词用在这里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可从这人嘴里吐出来怎么都不对劲。通常我对死刑犯们习惯性地抱有些许怜悯之心,愿意从他们的生命轨迹中寻找点什么可以慰藉同类的零碎,但是在这个表达如此好的杀人犯面前,我瞬间就抽去了对他的任何关注,并且在他话音刚落之时换了个频道。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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