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一生写过为数不少情诗，广为流传的就有二百多首。因为翻译的原因，有的读着很不错，有的却是十分寡淡。十多年前我在朱哲琴的专辑《央金玛》里听到那首《六世达赖喇嘛情歌》后，对这个仓央嘉措有些好奇，然后找了一些他的诗来读，发现在泡妞这点上是没有什么文化差异的，嘴上说的，心里想的，各民族都差不多。当然，一个宗教领袖居然能够那么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泡妞愿望，这本身也很好玩，它让你看到高高在上的信仰与私人体验的和谐共处。要是所有的达赖都像他一样喜欢泡妞并且不加掩饰，西藏所背负的历史就会轻松许多。

    仓央嘉措的有些诗读起来有特别干净的感觉，单纯得十分开阔，一种无依无傍的美，比如他的《玛吉阿米》——

    在那东边的山顶，

    升起皎洁的月亮。

    未嫁少女的面容，

    渐渐浮现在心上。

    这首诗光汉语就见过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仓央嘉措的情诗曾被译成20多国的文字，不知道那些洋翻译家们能否准确地领悟这个画面，这是他们达到这首诗的意境的关键。当然，简单本身就具有空间的自由，当你的人生经历越是丰富，就越喜欢这样的自由。回过头再看那些死去活来的情诗，你会感到内心发毛，不光不会被打动，还本能地觉得写那种诗的人多半不是好人。

  《玛吉阿米》分别被朱哲琴和谭晶唱过。朱哲琴的幽深，谭晶的清朗。

    仓央嘉措14岁才正式坐床成为达赖喇嘛，但这小伙子早恋，入布达拉宫之前便有过恋爱史。为了方便泡妞，他一到晚上就会换装溜到宫外，享受世俗的快乐。传说中一个叫达娃卓玛的美人就这样走进了他的生活。我想象中的达娃卓玛是个火辣辣的野丫头，根本没把仓央嘉措当回事，在风流一段日子之后就撒丫子跑回了琼结，当了别人的老婆。仓央嘉措为她写了不少好诗，其中这一首我比较喜欢，你们看后两句有没有一点梨花味儿——

    云间白色的仙鹤

    请把翅膀给我用用

    我不会往很远的地方飞

    我到理塘转转就回来

    仓央嘉措圆寂之后，人们还真是在理塘找到了转世灵童七世达赖。虽说仓央嘉措经常风流事败，半夜出去泡妞却把雪地上的脚印一直带到了自己的后窗下。但是大家还是很喜欢这个不靠谱的六世达赖，这大概是因为他性情中的本真让人更易接近。据说他甚至想过从宫里修一条秘密的通道，供他随时出入，只是因为工程浩大难以保密才未能动工。偏偏这样一个可爱的大花花，却不得不卷入复杂的藏蒙争斗中，24岁就离开了凡世。在关于他的死法的几种传说中，我最愿意相信以下版本是真的：1706年不合教规的仓央嘉措被诏送京师，走到青海湖边时眼前开始出现爱人的幻像，于是他唱着自己的情歌一直走进了湖心。相对于病死，被人下药毒死几种，这个传说更符合一个诗人的身份。尤其是在政教合一的社会，居然能想到如此小资的死法，足见仓央嘉措才高八斗。我在我的小说中也曾经提到，对于一个虔诚的人，湖或者河流是他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最好入口。仓央嘉措的内心其实是有大虔诚的，因为爱本身就是最高的宗教。反复读他的诗，就像不停地洗涤一件衣服，洗到最后就成白色的了。

    如果你是个蹩脚的翻译家，却又爱上仓央嘉措的情诗，那么我们就有可能读到这样直冒傻气的句子——

    拉萨人群多又多，琼结秀女最不错，

    我所爱的心上人，就住琼结人当中。 

    黄边黑心乌云飞，霜雹祸根还有谁，

    非僧非俗是什么，誓与佛教来作对。

    你瞧，好端端的一个仓央嘉措，转眼成了王兆山。

    不知有没人有愿意做这样一件事，编一本《宗教领袖情诗选》，看看都有哪些大人物写过情诗，谁在这方面显得比较有才华，泡妞成果比较大。印象中，毛/泽东倒是写过一首疑似情诗《蝶恋花》，以后就没再读过其它大人物的情诗了。是他们都不爱泡妞？写不出来？还是写过但都藏着掖着？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