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写完《６０后的冬天》就觉得，这篇文章确实有些肉麻兮兮的。倒不是说人一回忆过去就肉麻，但是以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来非常关键，比如我要是这样开头就好多了——

　　在我只知道瞎鸡巴胡闹的儿时，火盆边的冬天才能让我显得他妈的不那么欠揍。
　　那时候城巴佬和乡巴佬都一个屌样，天一冷就得弄一大堆炭回来，你丫哪也不能去，只能一直守在火盆边把自己烤成个干尸。好在炭也巨便宜，谁要叫我一声爷爷我送他一筐都成。有的单位只要找一个会装孙子的下去走一趟，能拉几卡车的炭回来，还顺便把人家村妇女主任给睡了。单位分炭的时候不光看人头，还看操性，那些没事就在领导屁眼上摸几把的总能多分一些……

　　就因为一时光顾着抒情，忘记了修辞，结果给写成了一篇不那么阿龙的文章，心里确实很后悔，晚节不保啊。难怪那么多关心我的茶友都有不适感，没准他们心里想：丫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其实今天我还是想继续说一下“60后的冬天”这个话题。不排除一不小心我又变得肉麻起来，不过确实没受什么刺激。我好久都没受过什么刺激了。要不你来刺激我一把？

　　1976年的冬天我是在一座山上过的。那座山的具体位置我现在肯定说不清楚了，连地名都记不住了，反正就在桂林的南面，好像是在尧山的背后，不能确定是灵川县还是桂林郊区的地盘，也不能确定那座山现在还在不在。反正我们是坐着卡车去的，经过一个好像叫大面墟的地方，然后来到一座土山下，再徒步上山，山上全是松树，山顶上有简易的房子……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那是我们的分校。我们中学居然要到了这么一块地方，计划把整座根本不荒的山用来开荒种地。我们是去分校的头拨，我们的任务就是砍树。一整个冬天我都在松树林里抡着斧头，高兴砍哪棵树就砍哪棵树。那些树都不算小，起码是20年以上的，所以砍起来挺费劲，我那时还没发育好，细胳膊细腿的，斧头一抡圆总觉得有股惯性要把自己甩出去。有一回终于用力过猛，本来是对着眼前的树砍的，结果人跟着斧头一起飞到好几米外的另一棵树上，最后水平状地悬在空中。因为天太冷，手给冻在斧柄上了，根本下不来，全班同学只好像兔子拔萝卜那样，一个抱一个地把我连斧头一块往外拔，等我被拔下来的时候，裤子也褪下来一多半了。
　　那一年桂林冷得出奇，我们的手上冻得全是龟裂纹。我们睡的是大通铺，到了晚上一片哎哟哎哟的叫苦声，被子捂一晚都捂不热，很多同学干脆就和着衣睡觉。我们有一个傻逼历史老师（其实也不是太傻逼，就是说话嗑巴了点，长得寒碜了点）平时就老受同学的欺负，还总是敢怒不敢言。他最怕我们班，没想到学校偏偏安排他和我们班一起下分校。天最冷的那几天，他带去的棉袄让我们班最强悍的一个男生不打招呼地拿走了，天天穿着去干活，也没还的意思。这位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历史老师冻得哆嗦成一团，看上去就像一只运动中的陀螺，全是虚影，你要眼神不好都不能确定那边立着的是个什么物体。后来他实在顶不住了，私下找到我，问我能不能帮他把棉袄要回来。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你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个。我只好用自己的军帽跟那同学换回了他的棉袄。
　　伙食一直都很恶劣，估计学校是按照猪的习性制定的伙食标准。有一天终于弄来了几大盆肥肉，白花花地堆在厨房里。闻到肉味后大家都没心情砍树了，挨到傍晚收工，分校领导前来征求同学意见，说肉有两种吃法，一种是切成小片每天青菜里面放一点，可以吃半个月。另一种是每人一大块一次吃完。所有同学都赞成第二种吃法，于是肉被切成约八两重一块，就这么扔水里煮，熟了后每人嘴里叼块肥肉各占一角旮旯吃去。当天晚上就有人频繁上茅坑，第二天全体拉稀，整整两天没人抡得动斧头。
　　那个冬天最大的亮点就是收听了敌台。我是同学中唯一带了半导体收音机的，这在当时算得上是侈奢品。有一天阳光很好，分校让我们休息，我和另一位同学在河边洗完澡，然后来到一个山坡。我打开收音机，听到一个骚得要死的女人，正在播出一连串的数字代码以及联络方式。我承认这种声音对处于性启蒙期的男生是有相当杀伤力的，至少我还从来没在生活中听到过一个异性用这样的腔调来说话，它确实对促进雄性激素的增长和提高睾丸酮水平都有积极的作用。但是我们立刻意识到这样做的危险性，因为当时流行的一种说法是，谁要敢偷偷收听敌台，公安局立刻就能监测到这台收音机所在的位置，然后迅速将偷听者抓获。
　　但是我们对此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我们想挑战一下这个说法，于是我作出了一个勇敢的决定，将收音机调到敌台后，藏在草丛的隐蔽处，然后迅速离开，看看是否真有人能把它找出来。
　　一直到傍晚，我们才回到了那个山坡。远远的我就听到一个女人在草丛里娇滴滴的说话声，因为电池快用尽了，她的声音好像夹着大喘气那样断断续续地，真是欠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