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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自个儿扔到旷野中去。

 这话不是鼻子底下那张嘴喊的，不管那嘴的双唇湿润丰满，还是皮干肉糙，说出的话，区别大老鼻子啰。有打心里盘了一盘算了一算说出口的话，那架势常常是盘龙出海，不管纹理清晰还是模糊，摆的道理是深是浅，总是与心有着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脉关系。有些话的来处就不好讲，但听话人都听得明白，常常会皱了眉头断喝，你不走脑子啊。话不走脑子，是个啥？是个失心迷窍的傻冒嘛。

把自个儿扔到旷野中去。是，这话是不假思索说出口的，很唐突。但是，看你频频点头的样子，看来你是听出这话的来龙去脉了，你呀，不愧是人尖尖里的人尖尖，在深的问题经你咀嚼，就能品出个子丑寅卯来，是，这话不仅来自心，还来自一个更深层的地方。

打心里说出来的话就可靠嘛。你猛乍乍地问我。
    嘿嘿，你的目光多么明亮，简直是炯炯有神，稳而又稳。我看出来了，你已经把这个问题大卸八块搞清楚了，你问我，明摆着是考我，用的是先生考学生的那套路子，http://s5/bmiddle/470a73b0xac27f0856fe4&690自

 

己早把问题搞清楚了，却不说出它来，出个题目考学生，学生答对了，你会欣慰一笑，点点头，和蔼地示意学生坐下，然后当着全体学生的面表扬这个学生聪明好学，号召全体同学像他那样去刻苦学习，钻研学问，直把学生表扬地羞羞的，羞得低下头，低得快窝到心窝里里，心呢，却展开翅，悄悄地噗簌簌地向高处飞，飞的惬意，赛过最潇洒的白云了，在自由的天空飞啊飞。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嘿嘿，你早就吃透了这个道理，现在就是一例，那手法用的，嘿，令人佩服。如果学生答错了，你也有办法，还会和蔼地示意学生坐下，然后，激情飞扬地，声调高亢的把你的解答精彩纷呈地奉献在学生们面前。现在，你在问我，你的眼神却告诉我，你在给我暗自给力，我不傻，看得出，你这是在用眼神说话，鼓励我，哥儿们，拿出你的真本事，把答案做漂亮唠。你看，我能辜负你的这番好意嘛，不能，就请你等一等，容我走走脑子，过过心想想，对于这份作业我看重着呢，也想得到你的表扬哪，也想尝尝把头低下，心却高高飞扬的滋味。

你也别站着啊，我知道我的这些白纸黑字码起的地方不怎么炫亮，没有精美的湖水拱桥，没有自然的鸟语花香，没有整洁素雅的高堂大院，只有覆脚的杂草和几个大石头，咱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情吧，就请你选一块石头坐下，那石头圆圆的正上座，如果你不想坐，也行，就随处走走，看看，我这地方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至于我思考的样儿，做的解答题，你想怎么看，想怎么判就怎么来，你不用顾忌什么，你知道，在我这白纸黑字的一亩三分地上，我的生命只是文字性的，不是真实的，那真实的身体在你看的当间不定在哪个喧嚣的地界里忙什么呢，得，反正我是看不见你的，你就随便吧。

我的作业开始了——文字的身体动起来：一双手时儿抱在胸前，时儿背在身后，脑袋抬起低下，低下抬起。你看到了，这是个天黑月明的寒夜，大地像夸父放在地上的弓，辽阔的微微拱起，一轮明月寒光闪闪地挂在天上，我的神态，时而是只孤独的狼，仰着狰狞的长嘴，冲着墨蓝色天空凝望，时而是头熊，瓮声瓮气地拱着一丛丛杂草，不消说，那双混浊又锐利的小眼睛，正执著地找着什么。你看怎么样，不管我的神态是独狼还是黑瞎子，那粗文糙理的身体为走脑子端得架子酷吧，是啊，有你这位好先生在，咱得认真不是。

得！我的用心得回报了。心里那天黑月明的寒夜忽然黑成一片，呀地一声，一扇门开了。瞅瞅里面，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晃出一串词儿，定睛一瞧，竟是王塑的小说名：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荒诞主义的格式。

语音未落，我的半个身子被那一半扇火焰烤着了。实际上不痛，痛在想象里，想象http://s5/middle/470a73b0xab19fd856194&690
中觉到了痛。那一半海水却原封不动地由脚下铺向远方，淼淼的柔波缱绻缠绵，洋溢着大海该有的意境，总是在望不到头的沉寂中，给人什么谶语，使人既不安又激动，是啊，有些时候，大海的风暴狠得凶得盖过刀子，有些时候，瑰丽的霞光会温暖人，那时刻是近乎圣洁的，让人忘记一切烦恼，恨不能被化成一粒光，一粒太阳的儿子，加入成群结队的光粒子中，跟了太阳去追逐永恒。我心头一动，这秩序不对，抬手将这个词儿颠了个个，结果，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变成了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我没有为这个发明暗自窃喜，咱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敞亮着呢，知道这个首创权是握在王塑手上的，他那个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小说改编成电影的时候，不就叫做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嘛。当然，我这串句子的意境，和王塑那串句子的意境是不同，王塑的意境是王塑的，咱得识相点，就凭着自己的见识，去弄属于自己的景儿吧。这不是，有了，我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头拉磨的驴，围着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这头磨转开了，不过，眼睛没有像驴被一块布遮住，我没有，敞敞亮亮的，光闪得花花的，滴溜溜地围着磨转，滴溜溜地审视着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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