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7年7月9日。下午。2点多钟。一道浑浊的沙尘暴,通天连地的风墙一般,在戈壁西端向东挺进。风墙前面,徜徉着阳光。是传说中的鬼斧劈开的奇景吧,要不风墙和阳光,怎被划割得那么分明!
风墙后的景象,涂满了昏黑的颜色,只见沙尘翻腾,不见其它,而风墙前,阳光潋滟,草木清晰,望得见南方的祁连山,铁峰披雪,身段优柔地向东向西伸去,就与我
此前和以后在千里河西走廊的任何一地看到的景象一样,戈壁上的骆驼草,则排着古老的八卦阵,是元始天尊布的阵嘛?谁知道,总之,一张张金褐色的面孔潦草又整齐的遥向天空,奏着曲,十万年前的乐律该是超声波的,所以它无声,却慑人魂魄。此时我坐在列车窗口前,身后的现代人,身影和笑貌彩练般地纠结一起,卷舞着,舔试着我的身我的心,现代人造的器物也无处不在。我意识到了这一点,结果,眼里的骆驼草就不仅是冲了天空奏曲,也冲了我,冲了我们这些现代人,摆弄与现代完全不同的精气神儿。
刚才,我离开敦煌市中心住宿的宾馆,坐车向东行驶10多公里,来到敦煌新建的火车站,坐上了这趟驶向东方的列车,嘉峪关将是我的下一个目的地。现在,列车奔驰在戈壁滩上。敦煌再见了!我依依不舍地回眸列车后方,准备向敦煌作最后的告别,结果就发现了一道风墙在阳光的尽头正远远地追赶列车。而敦煌已经被遮蔽的无踪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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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的一切,总是超出常规的,要不,我看了那么长时间,那风墙怎么老是撵不上列车?看得出,风墙是施展了浑身解数在追赶。啊哈,我倒希望它早点撵上来,呼啦一声,用昏黑的大麾,罩去列车也罩去旅客眼前的光彩,我倒想看看风的身体里,沙尘做的黑龙和黄龙们的万体攒动的景象。那一定非常刺激。
还在2007年元月头一次离开格尔木,我先到敦煌,离开它时,由于敦煌火车站还没有修建好,就坐了长途大巴赶往嘉峪关,那一路,冬天的心情一定不错,竟撒了整整一路阳光,而时隔几个月后,敦煌火车站已经建成并通车,这么着我坐上了火车,但也与个怪气的天气遭遇。你说说,它先是给我和旅客一个晴天,让大家兴高采烈的上路,接着就悄悄放出一个古怪的风魔,张牙舞爪地来追逐大家。
阳光不见了,风墙撵到了离火车不远的地方,它遮去了阳光,天半阴了下来。风的身体变得清晰,庞大绵软,像无数放大十万倍的海底软体动物,歪斜着身子,撩开无数绵软的密不透风的肥脚,嗤嗤地撵着火车跑,它们的身体,在奔跑中不停地变化着形状,忽而阴森可怖,忽而敦厚滑稽,忽而粗陋浮浅,忽而深不可测。
没过多久,我期待的景象终于来临。风漫过了列车,无边的黄尘在车窗玻璃前飞舞,真的如无数黄龙厮打一起,将天地弄得混天混地,只是没出现想象中的黑龙。我以为这才是开始,黑龙们会趁着黄龙精疲力尽后才登场。但是,十几分钟过去了,风势渐弱了下去,祁连山又在淡淡的黄尘后时隐时现。我猜想风的强势是前面那些黄龙弄得,现在是风的末尾了?就将脸贴近窗户玻璃,前后左右看,发现前面的风,就是刚贴了我面前的窗户玻璃好一通闹的风们,也弱了下去,而后面的风,虽然望不到头,却越发的淡,淡淡的烟一样。
到接近傍晚时分,风们彻底没了踪影,一颗孤日斜挂河西走廊的西天,戈壁变成了黑褐色,祁连山变成了青暗色,许多高起和突兀的地方闪着斜日撒的金红色光芒,天,湛蓝如洗。列车和我,就顶了这样的天,这样的阳光,进入了嘉峪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