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的故事之三：给生命插根“定海神针”
汉字
不知道自己为何掉进了一个黑色的海，反正掉进了，听着死亡的梦呓往下沉。一个夏夜，就送给初中生J这样一场怪梦，不知道是不是阎王爷终于忍耐不住这个读着小说，以小说心态窥视人间悲欢离合的毛头小子的做派，要给其一个小小的提示？反正初中生J梦见自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掉进了一片墨蓝色的水里，没有呛水，没有呼吸困难，只有仰面躺到的身体铅板似的慢慢沉下一个无底黑暗，像躺在电梯里一样平稳，听到自己和自己说话，问自己：我躺在什么地方？另一个声音回忆说：刚才是黑色的天，现在是海的深处；初中生J左右一看，周围果然黑色一片，像水一样，就想：下沉的地方会更黑暗嘛？另一个声音远如游丝：肯定比现在还要黑暗的；初中生J问：那又怎样呢？那还用问吗，黑暗将会吞噬你的知觉。另一个声音预告了结果。初中生J心里开始琢磨：失去一切知觉，大概就是再感觉不到阳光，树木和人了吧。是的！这次初中生J并没有指望另一个声音说话，声音却唐突的插话进来，而且口吻肯定：你将失去明天和未来。对话沉寂下来，黑暗中初中生J想，这样的话，我不是再也无法走进明天和将来了吗？想到这儿，觉得通向明天和未来的大道正升起一堵墙，他断定那种厚度黑暗无比，搡也搡不动。初中生J想着，越想越感到彻底的黑暗预告似的向身心投下一枚炸弹，恐惧和焦虑很快将他湮没，他心如火噬的挣扎着，拼了命想站起来，可是，黑暗宁静如常，四肢也宁静如常，酥软的根本不听大脑调遣，等于有一根绳索将焦虑紧紧捆绑，使挣扎陷于徒劳。他感到了绝望，还好，绝望很快逼出本能的喊叫，比歇斯底里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招果有奇效，黑暗的意境顿时消失，黑暗中的对话自然一起消失，回到了生机盎然的夏夜，他看到熟悉的房间墙壁亲切的望着自己，看到窗户的纱窗透着橘黄色和银蓝色的光，他知道橘黄色是对面楼房窗口的灯光，银蓝色是月空反射的光，啊！这个夏夜依然没有睡去，黑暗中还有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初中生J躺在温暖柔软的床铺上，非常舒畅地松一口气：我还属于明天！
这位初中生J就是我。
小脚奶奶们给童年留下了难忘的一瞥和艰难行走的身影，除此之外，童年毕竟不是用抬头纹思考问题的年岁，童年还是在童趣中生活。初中生能领悟和记下的见识却多起来，但影响最深的，是上面那个怪梦，它让初中生躺在黑暗中下沉，前所未有的经受生命极限的启蒙和煎熬。梦醒了，生命的快乐来了，而且很快让梦境里的恐惧粉尘般的从生活当中降下去，青春期和太阳一样鲜红躁动的生命光芒和乐观情绪又重新回到身边，但梦的痕迹也留下来。记得梦醒之后，回到现实世界的喜悦很快过去，在许多夜里我开始计算生命，算着算着，心松弛下来，因为乐观主义的心理来了，它附在少年心畔暗示说你张望张望自己眼前的光阴吧，那不是一辆走的极慢的时光慢车嘛？我豁然释怀，想起无数次站在太阳下嫌她纹丝不动的慢步，想起过去对春夏秋冬的绝望，因为她们几乎有意挡住了拖住了我步入成人的脚步，让自己闷在太平洋般的宽广无边的日子里，而且，远处还有更宽广的光景等着自己。于是，梦终于渐渐淡忘。
十多年很快过去，几十位读书郎齐声朗诵课文的课堂，一眨眼变成挤下四张办公桌和四位小科员的办公室。不知怎的，那时我所在的单位才从五泉山附近搬到平凉路，刚开始有个阶段每抬头仰望晃眼炫目的的太阳时，就涌现一种心绪，十多年前初中生眼里的时光感和此时此刻的时光感，十多年前稚气地望着老师吞吐精彩讲义或干瘪言辞的画面和此时办公室里中规中矩埋头公文合同的画面，就在意识里交错闪现，两种时光感，两个岁月画面中的我让我感到困惑，意识忐忑不安的浮一片白，这时，生命的原始动力动作起来，推着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的手臂，如抓住了一只救生圈，接着手掌和大拇指和无名指本能地动作起来，手掌在光滑的肌肤上来回摩挲，两个手指在恰当时机掐肌肤，很快，现实的自我感在冰凉绵软的手掌和手指的召唤下重新回到身躯脑壳，甩一甩头，挪一挪身，重新端坐，现实的光线和影像更清晰的映入脑海，像映入一根定海神针镇住情绪。然而，思绪却在继续，意识到刚才的两种感觉和画面是不该丢弃的思维线索，就固定在心里，搜肠刮肚开来，以图给两段时光切入令自己满意的解释，从两个画面之间找到说服自己的理念，这种努力等于失败，我只能给两个时光段里不同身躯的两个我送去感慨，再不能做其它事，初中的我是永远触摸不了了，现实的我又在时间的变化中变化，此刻的我能抓一把放了两小时的爆米花塞进嘴里，但决抓不住前一刻的我，那个我像无数个消失的我一样，影子般的永远消失了。我当然知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他的论证等于一剂宽心丸，说人如果坐在一架时光机器里就能回到遥远的过去，但我并不指望坐着它回到初中回到童年，亲切地拍拍那两个我的肩头，然后和那两个我热切拥抱，也许，那两个我会躲开我，远远地拿陌生的诧异的眼光看我，我同样不指望能回到远古与古人一起狂舞，或给古人放电影，我猜想时光机器对千年以后的人都可能是遥不可及的事，何况现代乎？只好将遗憾留在心里，也为此而鼓舞，为未来人类默默祝福。
生命哲理周围，前后左右已围着诸多答案，丰盛的让我不知道那一部分逻辑蕴藏着自己正确人生的轨迹，只好在外围郁闷的踢石子。为什么郁闷？因为两种时光感和两个岁月画面在心中出现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初中的梦又打着招幌出现在脑海，不是借着夜色出现，而是出现在白天，和太阳和心灵一起，站在心灵的阳台上眺望生命，或许还眺望宇宙一角。十多年前曾出现的乐观心理暗示不再出来，出来的是十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的感慨，而且，发现初中时时光走得慢的结论竟是谬误，明明走得快么，这也算是站在什么山头说什么话，才多走了两三个山头感觉竟发生这么大变化。心里忽然着急起来，挡不住将这种感觉如击肥皂泡，水沫纷纷溅飞，晶莹的自由落体飘飘然落地后，浮现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视觉，我正被绑在时空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夹角上，初中的梦撒腿跑来想重新布下一个黑暗，可这已明显不合时宜，心思只向夜色瞧一眼便不再理会，一心一意盯在面前的日记本上，那里面自有新天地：我成了一粒天地飞物，绑缚不再存在：
我来自那永恒的自然，
见证者是那荒凉的峰巅，
没有生灵没有人群，
只有古老太阳的光芒
伴我在这永恒的自然里往返。
我来自那永恒的自然，
见证者是那荒凉的峰巅，
不知欢乐不知悲伤，
只因为古老的太阳
照着我永生不灭的物质粒子
那些日子，没有梦，却有青春日记，将我的想法都承载于此，仅列两篇最表现当时心迹的，上篇是《我来自那永恒的自然》，另一篇为《我是空气，雨露和阳光的组合》：
我不是狭隘的梦
只因为我是空气
雨露和阳光的组合
我原本就属于土地大海和蓝天
所以我从不惧怕梦的沉落
在梦的前头
我是自然的粒子
在生命的交响乐中
我是自然拼凑的一枚乐器
自然是弹奏的乐手
我只图发出悦耳高亢的声响
奋斗和努力
攀登和流汗
只是不愿辜负生命
不辜负造就生命的自然
我是空气，雨露和阳光的组合
写这些幼稚的句子时，心里想什么？就想着初中时做的那场梦。不过，这时对待梦的态度已和当时做梦时的态度大不同了，梦里醒来时，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将梦忘干净，并竭力让自己靠近最火热的生活，果然，梦很快被淡忘了，而到写这些句子时，我不再回避这个问题，而是企图超越生命界限寻找一个永恒的意义，尽管当时表现的还是比较浅见，浮躁，毕竟为后来思考打下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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