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儿松了下来，读起了闲书，手边依然在同时读着十几本书，《牛顿传》看完了，《伍尔夫传》看完了，《谷崎润一郎传》看完了，《爸爸海明威》看完了，《天才狂人的梅毒之迷》看完了，这种写得较为详细的名人八卦书总是能叫我先看完，因为有趣儿，每回上网看两眼新闻标题，便让我拾起一本翻起来，心想，还不如看这个呢——而大部头的学术书看得较慢，还总是看不完。

小说翻看了二十多本，读了王尔德全集的第一集，所有文章都是重读的，其中《道连·葛雷的画像》看后已没有二十年前读时的新奇感，但他的童话读来仍叫人感动，其中的《快乐王子的故事》仍是叫我觉得最好的。另外，美国作家卡森·麦卡勒斯的《心是孤独的猎手》写得很平易，同类的作品加拿大尼诺·里奇所著的《圣徒传》也看得下去，还有一本笔法惨点儿的《无人伴随我》也还行，是南非作家戈迪默所著。

真好看的是托马斯·曼的《魔山》，写得比较有头脑，而且不枯燥，不完全是故事类的书。

科普读物里有两本书比较有趣，一本叫做《天遇》，是从数学的角度讲的是混沌与稳定性，能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讨论，本身就是一种天才创意，因两个话题分别带有太多的不确定，另一本是英国作家约翰·巴罗写的《不论》，讲的是科学的极限，笔法叫人联想起罗素的《人类的知识》，是又清楚又简单的介绍性读物。还读了几本当代数学家的传记，看的时候有点嫉妒，就如同年少时嫉妒毕加索时代的巴黎地下艺术家一样，若是现在可以选择，我想我会把精力投入到学产数学中去，岁数大了，见得多了以后，才看出那里才是创意的海洋，是有质量与效率的交流，而且，搞科学的人，生活方式也比较健康，既有个人奋斗，又非常地依赖相互配合，这是另一种智慧，把思想投向物质，有时，我觉得现代数学家就相当于像是古代秘教的隐修士，他们所交流的思想，尽是一些十分出色的面向未来的基本观念，且极具开放性，这里的工作需要有种洞察力才能胜任。

谈论数学的书是我目前精神上的一种特别享受，时常看着看着感到惊喜，神奇感与智力上快感交互出现，我认定，纯粹的形式上完美就在这里，只在这里，一个等号与另一个等号之间没什么可讨论的，轿情的想法无法涉足这里，观点在这里并不是全部，还要证明与验证，那些古怪精灵的聪明方法令人拍案叫绝，它需要最纯粹的流动起来的想象力，多么清楚而精彩的世界啊，以我的见识，从未见过任何领域的人类思想能比得了在数学里那种明晰，连看来最不可讨论的话题都能说得条理分明，几乎没有二律背反，甚至能够在一定条件下准确地预言一些事情——可惜的是，可用数学来谈论的事物太少了，我相信只有数学公式是超时空的，接近永恒的，有时我甚至觉得是超验的，天下怎会有这种新奇美好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