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我的新闻作品三峡系列 |
最后的铁匠 一个满脸胡黑的人冲着我们一笑,白牙和白眼珠闪光,眼睛特别大。他就是铁匠。 一个铁制的鼓形风箱,一炉红通通的火。一只手拉得风箱呼啦啦地响,一只手握着一根钢钎在火里烧。红红的放在锃亮的砧子上。 这是一根修江防大堤的钢钎,秃了头。江防大堤挖出的异型土坑就在铁匠铺的底下,把这个竹子和芦苇搭的棚子几乎悬空了,一截弧型大坝优美地拔地而出。 在火、烟、震耳的钢铁撞击的响声中,一个孩子大哭起来。一边凌乱的床上,躺着一个一岁的孩子__铁匠的孙子。 铁匠的老伴赶紧往一只奶瓶中兑奶粉,苍蝇们立即围了上来,叭在奶嘴上。这里显然不仅仅是一个铁匠铺,还是一个家。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铁匠是为修大坝做工的,后来才搞清是大坝让他没有做工的地方了。他是一个三峡工程的移民。 老铁匠从墙上取下一本日历翻开让我们看,那上面写着“24日前搬迁完毕!”9月24日之前他们必须另找地方,这是他们今年第二次搬家了。 “原来的家变成了大坝,移民也赔了我钱,刚刚把这的炉子烧红”。铁匠愁眉苦脸,“再搬就不晓得那有地方了”。 在一个什么都是现成的城市里,谁还会需要一个铁匠?在一个车车水马龙的城市,哪有适合安铁匠铺的地方? 老铁匠说整个涪陵就他一个打铁的了,以前他把铺子搭在水码头上,潮水退了棚子就搭起来,潮水涨了就拆掉,一搭一拆就干了十多年。 来找他的,都是过江的农民,打一把镰刀一个小时的功,收4元钱;一把锄头2小时,收10元钱,从他手里制作出的农具,坏了还会找他来修。一块铁反反复复进他的熔炉,每一次出来都是新的。 我们看到,棚了的竹墙上挂着镰刀,炉子边上立着一把锄头,上面用粉笔写着一个“冉”字,是一个冉姓的农民送来修的。 老铁匠69年开始学习打铁,现在57了。父亲就是涪陵码头的一个小手工业主,补锅配钥匙,死得早,母亲拖着6个孩子,能学打铁,是当时最好的出路。现在老铁匠家里也有6口人,只有一个儿子有工作。一到晚上,铁匠铺就成了食堂,孩子们都回来吃饭。 “我得劳动!”铁匠摊开一双手说。他的妻子把一双孩子的鞋放在铁匠摊开的手里说“:烤烤,湿了”。 那双鞋在铁匠的手里太小了,比他的大姆指长不了多少。铁匠的手是那么的宽,整个手都变成了正方的,大姆指象是另长出的一根树桠似的,向旁边横斜过去,虎口阔极了,上面全是黄色的老茧。 铁匠捧着那双鞋小心翼翼地放在打铁炉上,用手反反复复地试试温度,找一个即烤不糊又能烤干的地方。 因为铁匠的川音太重,我们怎么也听不准他的名字,最后他用那只大手握笔,在我们的本子上写下“李均华”三个字。 现在9月24日 已远远过去了,不他是否找到一块地方支他的熔炉,如果没有找到,那么涪陵就再也没有铁匠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