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杂碎 |
每到周末,早上闹钟响过后,总好像还眩晕在云端的飘悠之中,没有油然勃然之感。于是就会想,这床上的睡眠好像就没有酣畅地把筋骨都舒展过;又想,是不是因床太软的缘故。自古以来一直有说法,软床不解乏,其实是因软所接触的都是肌肤,床只与肌肤相亲,无法使筋骨得到抚摩,只有肌肤的疲劳累加。古人所睡之床,不仅床是硬的,枕头也是硬的。早时奢侈者以玉石作床,汉武帝以珊瑚、韩嫣以玳瑁为床,都不是软的。再讲究之人,比如倪云林、李渔,讲究被褥柔软,以被褥与肌肤亲热,脊背下的床榻也是硬的。李渔《闲情偶记》中说了一堆床之于人生乐趣的重要,认为“妻妾为人中之榻,床第乃榻中之人”,所追求也不过“床令生花”,就是要让夜晚如身眠树荫之下,使花香直入梦魂。他说的意境是,梦酣睡足,将觉未觉之时,忽然喜闻腊梅之香,使咽喉齿颊都尽带幽芬,“似从脏腑中出,不觉身轻欲举”,就像不在人间了。可如果床上抬头真是悬崖突出之石上有虬枝老干,满帐皆是梅花,醉卧花丛,还能有睡足时候吗?
我想,睡硬床解乏大约还是席地而睡,顺应地理的道理。下乡时候,疲惫不堪之时,将身子陷入谷草堆中,让温煦阳光照着,舒适是舒适,再从柔软中挣脱却难受得很。但如果席地躺在土地草丛中,身体就如在大地母体上舒展,再起来时身体确实变轻了。古人最早的床从席的基础上发展,席,藉也,藉也就是借助,借助母体的抚慰。我想,母体本身的律动对躺在上面身体的自然按摩一定要好于人体与人体之间的按摩。古时从席到床,刚开始床很矮,只为避地气,后来床才有四腿,而且腿越来越高——床上有了帐,就有了床架,因文人需求而越来越雕琢而复杂。
回归自然,从道理上说,席地应该是最好的睡,最好的解乏。只是现在我们的身体已经娇柔到无法与坚硬的土地互动与直接对话,现在谁能席地而睡而抗御凌厉的地气不伤害身体?曾很羡慕在北京电视台工作的朋友杜培华,一起到山野之间,她真还是席地而睡,不须任何铺垫,瞬间就能入梦。她说她经常就这样在露天野地就睡了,醒来特别舒服,按她说法,地气与人气是相通而不是相抵的。可惜这种自然我们回不去,我们选择的床只能为抚慰肌肤所用,我们只能羡慕她的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