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在思考“节奏感”这件事。

 

有节奏感的生活是舒适、弹性和优美的，节奏感失调的生活要么极端紧张，要么极端平庸平淡乃至扯淡。

 

一张一弛，节奏感的生动解释。所以，只张不驰，貌似异彩纷呈惊喜不断，但是，取悦了观众，却累死了当事人。

 

字字珠玑步步莲花的文章，好看却少见，因为纸上是千字文，草稿上却已删改了100万。读者狂喜并对作者致敬的时候，作者筋疲力尽的心，终于有了一丝苦尽甘来的欣慰。

 

但可怕的是，好文章，跟坏文章或普通的文章一样，也会让人审美疲劳的。坏文章，或普通文章的作者，深谙读者这个需要，就隔三差五地安排一些平庸的桥段，让读者可以心安理得地打哈欠或以速读的名义跳过去不读。就像90年以前的春晚（90年后的春晚根本没有讨论的价值），在相声小品的间隙中要插入一些群体歌舞节目，好让观众有时间上厕所。

 

但是好文章，好节目，每句话都精彩纷呈的，读者如果中途离场，竟然会有轻慢了作者的负疚感。所以，即使在疲劳时，也要强打精神，并希望别人看不出他们是在假装。

 

所以，步步精彩的好文章和生活态度，不仅让作者绷着一根完美主义的筋，越来越累，对于受众，也是个道德负担。这种生活方式，因此是出力不讨好的。马三立也曾这样指导相声：“句句出彩，就没有彩了。”

 

这是我对自己的警告，希望自己能心安理得接受这种妥协的生活智慧。曾有个前辈说，一本短文集组成的书中，有5到10篇好文章就算成功了，我当时对他的没眼光暗暗鄙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他活得比我轻松。

 

因为我这希望一本书中每个字都是干货的人，却因为紧张，因为把它看得过于隆重，直到现在，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于是在别人看来（有时在抑郁时分的我自己看来），我多年来的状态一直是“只弛不张”，一事无成。却又不像真正空白的人生那样轻松，相反，我是非常勤奋非常紧张非常努力地……失败着。

 

并且因为我没有把最重要的这件事做出来，别的事情也迟迟不能开始，赚钱，婚姻，房子，休闲，流浪，天啊，太多的梦想，都在我诚惶诚恐的隆重面前一年年推迟，然后也许永远错过。

 

成功的人生不是全力以赴，而应该是块五花肉。这是我的发现。

 

比如，一个人从10岁开始练书法，到了30岁，这20年中，他读书，就业，赚钱，恋爱，结婚，生子，攒钱，买房，最后，终于出了一本字帖，在作者介绍上，却可以说：“苦练书法20年。”

 

一对璧人，18岁相识，28岁结婚，这10年中，他们上学，就业，工作，赚钱，娱乐，分别恋爱和失恋（多次），最后两人结婚，介绍恋爱史，却是“相恋10年”。

 

这才是世界的真相。任何事情，都要尽早开始，然后该干啥干啥，时候到了，就可以收割了。这中间的中止和等待，只是为了再次开始和进步。这种生活，就是我说的节奏感，终极生活智慧的一种。

 

最可怕的事，就是迟迟不敢开始。我要停笔了，我想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