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一则

    昨晚，陪土豆会见外地归来的澧县老家朋友，且是文朋诗友，好不快哉。

    一清先生算是旧友了，每年见一次面，已有两年，今年算是第三次见。新识的小平先生，也是一见如故哦。真可谓结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亲不亲，故乡人，况无论怎样谦虚，多少算是舞文弄墨之徒哇。

他们俩相同的是都在沿海谋生，都在一方小小的桃花源里笔耕不辍。不同的是老婆管束的程度副词稍稍有别。好在人到中年，幸福已经是老家灶锅里煎煮着的麦芽糖，水分在不断蒸发，甜蜜的浓度在看得见地猛增，嘴里早已是“喝喝糖”的蜜意了。

    土豆很可能是瞒着老婆从家里偷出来的两瓶珍藏好酒，慷慨大方地作了爱的奉献。虽然我不是能饮者，但还是能看出个大约数的，比起平素我们在一起时他高声为我张罗来的“无比古方凸”来，简直就是高楼万丈平地起呀。也就没来由地羡慕远客，也想不再和他朝潮暮暮厮混在这日日见面的小城，远去它十万八千里，哪管它仕途商途糊涂，做出进京赶考之状，重回少年之态，久居在童年的梦里去，待到“共剪西窗月” 时，要他给俺弄茅台来！唉，虽不善饮，我却醉了。席上竟然全无“大作拜读”、“久闻大名”语，唯有过于“卷舌”的乡音土话，把人沉醉。

    土豆曾在网络上和小平“神交已久”，知小平情况多些，向我介绍说小平在“南都报”上写过专栏；小平的话语间也透露出全是写的“大码头”的江湖，因为他的青春有几年是在津市度过的，老旧的津市小城（如果现在的津市小城可以说新津市的话）铭刻在心，掩饰不住亲切，溢于酒杯、茶杯之外。

湘北人常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读书人说是有一份耕耘就有一分收获。不管怎么说总归有一点湖湘文化的实用实利在里头。我以为呢，种谷子，肯定得不到土豆。虽然这话基于玩笑，你瞧人家土豆先生那大大的充满智慧的脑壳子，我还不再提那大肚能容容天下事等等。好的，不说这些，言归正传，人种人收，人勤人获；我要说没有人去站在土地的角度来说话——土地只有一个茂盛的过程，从头至尾是完完全全的舍予。

我愿把土地的舍予说成是恩赐，土地的雄厚，土地的博大，及至土地的久远，人显得太渺小。普天之下，确非王土，人类的嫦娥快要登月了，王者终将永不会再归来。那么，每一个小小的人，极像离离原上草的个体的人，最要感恩戴德的，就是每每日日踩在脚下的土地吔。

    一清先生的状貌清癯，足以说明南漂的艰辛。他的家人曾打过金，他就有同题材元素的小说。我和他们道别后我就在想，这些爱好文字的写手们，他们原本不是在生活之初就设计好了要“种瓜得瓜”的，常常是满怀期冀种瓜，而生活回馈的却是豆，常常是充满希望种豆，而现实的酬劳是瓜。无论是豆是瓜，都是收获，都是喜悦。他们没有奢望，更没有非分之想，自足在自己的生活中。这一种社会种植，就是袁隆平老先生也是研究不好的。

前些年，教育界有一句话吓死人：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我和所有的为师者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啊。我与人理论，他说：你看见过农人为了收成怨过田里的禾苗吗？！我只好说没见过，但我说这不可比较！因为这现实的收成还是与种子、与土壤有关啊。

    这当然是全无作用的闲话，亦如男人们在一起总要闲扯到的国际形势，不可捉摸，咫尺天涯，用大炮打月亮！然而如一清先生、小平先生、土豆先生等等业余作家、业余写手们，他们的走过的脚印、洒下的汗滴，在他们没有自觉地开悟之时，只是默默地过去而已，与周围人等毫无差别。一旦他们自己悟出了某种幸福和快乐乃至痛楚，他们一拿起笔，一写下文字，这一方土地留存给他们的酬赏，就比电子汇兑还有快捷和准确地赐予到他们的新生活中。

    辽阔的土地与耕种者的关系，并不是简单地功利兑现，还有一种存储呢。许多人都没有牢记自己的密码，被泪水洗刷掉了？被甜蜜消融去了？枯了？腐了？

    我混迹于业余写作者之中久矣。我是目前手中没有密码的人。我剖析自己，是否是在种“谷”的时候太多地去想土地会给我“得谷”了，以至种的不多，种得不踏实，种的不广泛，种得不痴迷，种的不“迂腐”，把个好端端的“种”，弄成了“打中”、“中奖”的中？！

    渐进老年，我开始不羡慕有名者，我只看重有实者。读点书，看点文，只在乎于文字的手臂，给予我什么，让我思，让我悦。华而不实者，敬而远之。我也不好高骛远，不远水近渴，努力把个得字淡忘，每日里充实就好。

    久晴无雨今日下了雨，暖冬里陡添滋润，让我回味友情、亲情、人情。今天是腊月廿八，年在我身侧，与我同行！春天也动身来了，就像朋友的新聚首，起了行程。我扪心自问：在这年节里，我抚着年的大吉大利祥和之手，说什么好呢？

    感谢土地给人们的恩惠，给我的恩惠！

                                                                            2014.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