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澧水尾巴尖》之:蹲桥孔的那个人
(2013-08-04 08:5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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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稻谷子散文生活文化澧水河 |
分类: 随笔散文 |
蹲桥孔的那个人
桥孔下住着个人。
他来自何处?每天做些什么?他在怎样生活着的?
这个男人像是一个中年人。
具体的讲,澧水大桥的的北引桥的肚皮是擦着防洪大堤的头发尖卧过来的,大堤上靠河一侧的一米多高的水泥拦墙与一米来宽的水泥道蛰伏在孔下,正好就构成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狭小空间,那个人就住在这里,这里是他宽敞的窝,在楚云阁的近旁。
住了许多年了。八年?十年?而且还是那同一个人么?
来去自由,进出自由。没有围墙,没有门,没有窗,没有防盗网;没有家具,无须擦洗灰尘;甚至不用洗澡,没有衣柜,没有换洗的衣裳。
似乎看见过他在堤下的澧水河里洗过澡。
谁也没有时间去连续的、跟踪式的观察和了解他,只是这些年,每每经过这里,人们都要禁不住地盯着他那里看。看到些什么呢?好像有一些泥色的被子,破烂杂物,几个碗。
在澧水河北岸上下大桥旋梯的时候,你不得不看他,除非你刻意地,扭着头,看着别处。
桥下的那段水泥道没有堤内侧的铁栏杆,特别是在他卧室卧床一体化的水泥道下,堤坡上光光的,没长草,还是大桥竣工时的那些干燥的泥土,当初整条堤坡也是一样地栽了植被草皮的啊。你看其它地方,草长得茂盛,看不出过去的任何痕迹,而这里,还保留着小城内已不容易看见的泥土。打眼的是,有一株一米来高的塑料花束,被当做一棵树,栽在那个人的床头前的斜坡上。我之所以说栽,不是说插,一是那花束较大,二是有一些培土,踩得很紧实,每次看到,这树都“长”着,没有倒伏过。这“花树”,是那个人亲手“种”的?是从某个搞了新的装修的家里丢出来后,被那个人拾来的?
我不敢想象,那个人栽种这棵“四季花常开”的“树”的目的,也无法想象,他盯着这些“开不不败”的花朵时,在想些什么。他这样看过吗?他这样想过吗?
那个人是真实地存在、默默无闻地存在着,似乎没有打搅这个城市,整个城市里也似乎没有人去和他联系,他成了一个极端自由的人,他的那一小块领地,好像从没有人靠近。至少他和这个城市是相互提防又不得不相交融、保持距离又不得不在其中的关系。
那个人不是乞讨者,没有遇见过他乞讨。那个人是个现代流浪汉,同时也象一只野狗、丧家狗。可他千真万确不是野兽,是和我一样的人,但他确实像一只野兽一样生活在这个小城!是他找到了这城市原本就残留的一小片荒野,还是他给这城市带来了一小片荒野?
那个人常常不在他的那个桥孔下,至少是我经过的几个时刻,他自由地走在他愿意去的地方,他在小城我不知道的处所找吃的去了么?他只在这桥孔下居住,他把这里当做是他的寓所。
最近一次人口统计他在其中么?他算是这小城的一员么?
看到那个人,或者想到那个人,我就有些惊慌失措,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或怎么说,总是无端地冒出一些问题来,而这些问题我自己回答不上来,也没有人可问。所以这么些年来,我就看归看,看过之后就装作没看过似的。我一直就是这样做到今天的,明天估计也是这样。
我记得小城的老人有句骂人的话——“zhuai吊脚楼的”。 Zhuai是方言发音,本意就是蹲着的意义,引申义有居住、躲藏、处于的意思。既然是骂人的话,当然不是好话,是说人没出息。我那时还小,后来才知道以前在我们小城,是有吊脚楼的,沿河的一条,住的都是些妓女,接的客人也是些贩夫走卒和上河里下来的一些粗人。只是一直不明白这个汉语语法属于“的字结构”的挨骂之人,没出息的人,是蹲在楼里的人,还是指蹲在吊脚楼下的人?
那个人蹲在大桥桥孔下,不关我的事,也不关这句话的事,我只是闲来想到而已。
蹲桥孔的那个人,他悄悄地来了,他悄悄地在,他会悄悄地去么?
2013年7月26日星期五
补记:
蹲桥孔的那个人,他也是个劳动者。最近我在河南岸跑步,时间从早7点,6点,一直调整到5点,这样,正好我从旋梯上去,走在大桥上时,转头就看到太阳升起。而且这个我所喜爱的朝阳,迎着奔跑的太阳,恰好就是从我们的这个小城里的高楼群里升起,那一种充满魅力的殷红,引得我不断地转头观看。就让人仿佛觉得这太阳,也是住在我们小城里的。也就是因为早早的经过旋梯,我才正好遇见,看见了桥孔下的那个人,他正在将一些废纸杂盒,踩扁、捆扎、装在“蛇皮袋”里。由此,我有一种直觉,那就是这个人,他是不会永远住在这桥孔下的。
2013年7月27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