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实践的困境

——读米兰·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

□陈家桥   

昆德拉在这本《被背叛的遗嘱》里，显然比新近出版的《帷幕》更为贴切地分析了小说艺术中关于作者的意愿，并且把这种意愿的实践放在小说历史的话语中，关于这份所谓的遗嘱的执行上边，再现了那种他后来一直所强调的欧洲小说的历史，或者说欧洲这四百年以来的以小说为载体的历史。《被背叛的遗嘱》大量地评析了卡夫卡的作品，但与一般的评述所不同的是，昆德拉尽量回避了卡夫卡文本中那些显性的荒涎描写。因为这在他看来，这仅仅是如马尔克斯所言的那样“发现了小说原来可以这样写出来”。

然而，如果把卡夫卡小说放到小说的历史中去，把已逝的卡夫卡文稿放到一个历史的话语中，昆德拉努力让我们发现并注意在卡夫卡那著名的与布洛德的遗嘱交待中的有关将他手稿毁灭的要求，其实这样的要求，在昆德拉看来，仅仅因为布洛德的公布，才使得人们明白原来卡夫卡是这样看待他作品在死后的处置办法，不过与此同时，或者更进一步说，布洛德出版了卡夫卡的遗作，并且不遗余力地表达了他对于卡夫卡的崇拜。昆德拉选取了这个矛盾的对于遗嘱的背叛，尽管是在实践层面上来讲述卡夫卡作品的出版和阅读，但实际上这样的遗嘱的实践以背叛的方式获得了对于遗嘱的公示，并且昆德拉不无沮丧地说到，这是一种背叛，依然是一种背叛。

同时，昆德拉还谈到了斯特拉文斯基的作品，被后人的误读，从音乐的方面，昆德拉捍卫了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贡献，不过他还是讲述了斯特拉文斯基为何被人指责缺乏感情，缺乏那种音乐的感情，昆德拉在音乐的深沉之处指出了斯特拉文斯基正是拥有着壮美的强大的音乐感情。

另外，昆德拉在这份被背叛的遗嘱中，还要告诉我们的是，无论如何，作者是有遗嘱的，这份遗嘱与其说是立给后人的，不如说是通过遗嘱来表达给历史的，是对小说或艺术的总体留下一个态度，然而对于遗嘱的执行，也仅仅只能从实践层面上去评判它，也才能看出世界对于遗嘱的实践结果。昆德拉列出了k和弗丽达在《城堡》中的一次生活片断的翻译问题，似乎是想告诉人们，卡夫卡的解读是存在多重视角的，解读和翻译的不同，其实也表明了我们对于遗嘱的那种已经超脱于现实的一种态度，从而在更加广义的层面上，背叛了这样的遗嘱，因为我们很有可能确实是从一个狭义的异化的角度上，背叛着作者的精神世界和小说立场。况且，昆德拉一直坚信小说的幽默的特质，从而使得遗嘱在日后，显得那样的苍白。这也包括后人对于海明威小说的一些错译，这都表明了对于小说的历史来说，必须让作品在其中获得理解而不是在其外边。小说是小说的话语，也许这本身便是一份小说的遗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