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北京青年报记者问
(2013-10-18 12:06:06)残雪老师,您好:
1.去年,您对自己的长篇小说《吕芳诗小姐》表示满意,认为“这本书是我空前的高峰”,那对于最新出版的《新世纪的爱情故事》的看法是如何呢?是否超越了《吕芳诗小姐》?市井中的爱情有很多种,吕芳诗、翠兰、龙思乡、阿丝这样的女性社会角色对于您而言,隐喻和象征着什么样的精神?她们的爱情观实质是什么?
残雪 不要老是机械地谈超越,只要每部作品中有新东西,在发展,而不是在蒙骗读者就是某种程度上的超越了。《新世纪爱情故事》沿用了我近年写长篇的新方法,无人能够模仿。这篇小说和《吕芳诗小姐》又有所不同,作品中的主人公更为坚毅自信和笃定,她们或他们的爱情观更具有新人的雏形,所以长篇取“新世界爱情故事”这个标题。还有个特点就是每个角色对于自身处境的辨认和对灵魂的考问的力度更大了。其中有一位主角甚至不惜以生命的代价闯进自设的监狱之中。也许这样的情节是很怪诞的,但这难道不是新世纪灵魂生活的真理吗?读残雪的小说需要细腻的体验习惯和运思的能力。我的女主角一般都是那种情感深沉,具有强大的创造力和理解力的人物,她们不论在什么样的可怕情境之中都保持着爱的能力。她们代表了一种希望,一种朦胧的理想。她们在恶劣环境中的异想天开的爱情发明简直就类似于写小说本身了。我一般是将爱情与文学创作,艺术欣赏,哲学探索等同起来的。 如果有厉害的读者能将读这种小说当作创作一部小说的过程来看,他将获得阅读的成功。总而言之,这部小说的挑战性很强,是一种高难度的精神竞技。当然一般读者最好是从爱情本身的体验去读,不时停下来想一想,看看书中的意象与自己的日常体验能否合拍,一旦在某一点上产生共鸣,就应死死抓住,反复考问,这样也能有所收获。我一贯认为我的作品是考验一位读者是否还具有飞越能力的作品,懒惰者不宜。
2
您曾经谈到,自己的创作从来不需要灵感,而是每天即兴“自动写作”,“人的潜意识里写出来那些不能理解的东西,里面就一定有结构。”但是这样的“潜意识写作“只有那些内心极为丰富又有很深的哲学底蕴的艺术家可以从事。这是否意味着只有哲学天赋的人才能尝试这样的写作方法?您对哲学的研究甚至超过了小说本身,小说是否只是您实现哲学表达的一种工具?哲学对于您的写作而言意味着什么?
残雪
是啊,国内所有作家里头大概只有我是这样创作了,而且持续了30年,也算是一种特异功能了吧。你说得对,我是有哲学天赋,我最近在写一本哲学书,是批判萨特的,大约两年内可以完成。像我的这种实验小说已经就是哲学,这一点在国际上已经有定论了。未来国际学术界的趋势是哲学与文学艺术合流,这当然是指一流的文学艺术。这在我们国家还是一个新课题,我的作品之所以能超前,就是这个原因。回过头来看,从我的第一篇小说起,就有深厚的哲学底蕴,我大概是将理性和非理性结合得最好的作家吧。我的哲学气质是父亲的遗传和培养,还有我哥哥邓晓芒给我的决定性影响和指导。再有就是我有幸接触到了西方经典文学,我最喜欢的西方文学作品都是文哲合一的典范。
3
您说,自己是小说家也是文学评论家,写小说和写评论,怎样转换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怎样看待“被认为是中国的卡夫卡”这样的评价?
残雪
这两种思维方式既不同又相通。我通过小说的实践活动产生出了一种新哲学观,我又通过写文学评论总结发挥了这种哲学观。而在这样做的时候,我又扩大了自己的文学视野,产生出更有底蕴的新文学作品。在今后的岁月里,我打算在文学作品高产的同时还要写几本哲学书,我每天从早到晚工作,从不休息。如果有人说我是中国的卡夫卡,如果他的态度是正面的而不是嫉妒,我就会很高兴。
北京青年报社青阅读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