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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的昆明，一如往年。天空蓝得彻底，蓝得鸟儿飞过也嫌累赘。

    下午三点，车过大观河边，光影叠叠间一片梧桐叶擦着挡风玻璃缓缓滑落，昆明的冬天就这么来了。清晨如一幅水粉画：一片向阳坡地。远处有几棵松，近处的杂草间，几朵细悠悠的粉色波斯菊迎风摇晃，大地像是刚遭一场濛淞雨，湿而不透，整个季节就此没遮没拦地晕开来。中午如一张曝光过度的照片：十字路口，一个暖色女孩，墨镜压不住眉梢上的一抹欢喜，红色蓬蓬短裙，咖色马丁靴，还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米色丝巾抵死缠住秋天不放。夜晚如一幅蓝黑基调的油画：熄灯。临窗。一轮瘦月照浮城。一颗星又一颗星对抗着城市的光亮，灰与橘，蓝与黑，看得久了，寒意碰响一扇车门。“啪”，谁打开了灯？天上的油画，眨眼全黑了。

    喜欢十一月已久。从那年，穿着背带裤和黑毛衣一起站在楼顶触摸过它的蓝之后，似乎每年的十一月总是单纯又深情。一切该不该的遇见，都撇不清与十一月的关系。
    有人写过，“再不遇见的也就不想遇见了”。或许，内心屏蔽掉什么，它们也会避你而去。念想是唯心的东西，不念不想，自然不遇。

    吃过晚饭，把一盆鸟巢从阳台挪进客厅，天就黑透了。就着一泡滚烫的“水黄金”，读白先勇的一篇《贾宝玉的俗缘》，暗暗佩服他的清冷与柔情何尝不是玉之于肌肤相触，不知用了多少今世的体温，才捂透了前世的那些情缘。

    想来冬不暖玉。肢体积攒的寒意，狠狠走方能活血化瘀。
    裹上一件宽大的土布条纹袍子，钻进遛狗牧童的散步人流，我的步态显然不是“走”，而是“蹿”，没一点淑女范。不足四公里，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团长”又该嘲笑了。可脚心温热，每个脚趾充满存在感。这么好，谁嘲笑我都小觑。

    返家的途中，经过熟识的小裁缝铺，见门还开着，便顺道去拿一条裙子。站在店门口，探头刚喊了一声“老板娘”，就看见久违的一幕：一男一女对坐。当间一个白色塑料盆。半盆水，水中泡着两双脚。男人的脚在外圈，女人的脚在内圈。四只脚围成一个不规则的菱形。
    我轻轻一笑，唯恐笑得不妥反倒惊了他们。果然，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拔脚解释，这时候了，以为不会有客人来……那男人也紧跟着说，怪我怪我，是我忘了关门。似乎他这么一担当，尴尬也平分成了两份。

    出店，走出不远，忽闻一阵桂花香。举目寻源，人行道一侧，一个家属院的铁围栏内，几株桂树碎花依旧。立在花前，鼻息山野。清夜寒香生暖意，心里酸出这一句，又想起那小两口。一样的红河口音，软和好听再裹上一层害羞，就像糯米糕沾一身芝麻，甜糯逗人。所以至今固执地认为，烟火气息存在着，一座城市便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