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与创作
(2017-11-20 05:57:42)分类: 荐文 |
写作与创作
□ 刘玉堂
什么叫写作?简而言之就是写文章的过程。为什么要写文章?因为有用,比方应用文的写作。你加入党组织或跟上边要经费,必须要有文字的东西,叫申请书,仅是口头申请不行。还有犯了错误要写检查,贪污受贿要写交待,都是必须写的东西,不写不行,我还没见过有谁闲着没事儿在那里写文章玩儿的。
创作呢?简而言之就是有创意或创新的写作。不创作可以吗?可以的,没有谁规定一定要先写篇小说或诗歌才给你饭吃。
由此便可看出写作与创作最基本的区别。具体有三:
一、明确的目的性和实用性的写作心态,是写作行为最突出的特征;而创作的非目的性、审美性、自由的创作心态是创作行为的重要特质。
二、写作讲究文章合体,操作上有一定的工艺程序性、规范性,可教可学;创作则要求时时创新,体式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乎情,创作从本质上来说不可教不可学。
三、写作偏重于理性思维、实用思维和功利意识,文本上形式服从内容的需要和支配;创作则主要依仗形象思维和审美思维,文本上形式与内容同构,形成一种有意味的暗示。
一般而言,写作出来的东西叫文章;创作出来的东西叫作品。可以倒推:凡是叫文章的东西,其生产过程叫写作,凡是叫作品的东西,其生产过程就叫创作。
也可以类推:虽然不是文字,但只要经过创作产生出来的东西都叫作品,比方艺术类的书画、雕塑、歌舞等等。
还可以分得更细一点:非虚构的文字叫文章,比方通讯报道、时评政论、领导讲话、个人总结之类。含有虚构和想象成分的文字叫作品,比方文学作品中的所有门类:小说、散文、诗歌、戏剧与影视文学等等。
有的朋友,特别是老年朋友,往往自己写了文章甚至出了书,还闹不清自己写的是什么,有以上的几条,差不多就可以认定了。
比较难以认定的可能是这几样:时评与随笔,通讯报道与纪实散文。
我的理解和体会是:着眼于反映并期望解决具体问题,比方日常生活中的难点或热点问题的议论性文字叫时评。随笔则不必拘泥于某个具体事件,而是将所见、所闻、所读、所思、所感、所论,发而为文,既可叙事,又可抒情,还可议论,率性而为。随笔之“随”,从时间上说,是随时可写;从空间上说,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无论古今中外,也不拘什么地方,都可以作为随笔的范围、地域,只要有所感、有所思就可发;从题材上说,大至社会问题、人生哲理,小至身边琐事,风花雪月,无可不写;就作者自己而言,喜、怒、哀、乐、爱,无论什么样的情感、情绪,都可挥发、褒贬、倾诉或宣泄。而在写法上呢,往往是旁征博引,而不作理论性太强的阐释,行文缜密而不失活泼,结构自由而不失严谨。语言上则更显机智灵动,婉而多讽。
通讯报道讲究五要素,即五个W:何时、何地、何事、何因、何人。工作通讯强调的是经验,人物通讯强调的是事迹,纪实散文强调的则是印象与情感。而语言上的差异就更大,通讯报道用的是新闻语言,纪实散文用的是文学语言,二者基本不是一个话语系统。
还有题材上的差异。我个人写作与创作的实践里面,我是这么划分与选择的:阳光照射到墙壁上的这一段,我管它叫新闻;光线从墙壁上折射或反射回来的那一段则叫文学。以此确定,哪些是我该干的活,哪些不是我的活。
说得具体一点,写生产责任制带来了大变化,农民过上了好日子,大锅饭时一个工两毛七分钱,现在棉花大丰收,棉农数钱数得手疼,这是新闻。写过去村民帮着盖房子管顿饭即可解决问题,实行生产责任制之后请人帮工要花钱,人际关系也发生了大变化,即是文学。“直射”与“折射”的不同,显而易见。
新闻与文学最大的差异还在于前者有明确的目的性;后者则无明确的目的性。我相信诗人写“齐鲁青未了”“一览众山少”之类的诗句,只是发发感慨,并不是为了宣传泰山。后人拿来作为旅游宣传的招牌,应该是诗人自己也没预料到的,如同作家写潘金莲并不是为了宣传,但后人还是要争她的出生地以作为旅游景点的噱头一样。
我从事通讯报道工作近二十年,开始往文学创作上转的时候,遇到的最大困难是语言上的障碍。你不能一下子就从新闻语言转到文学语言上来,无论写小说还是写随笔,自觉不自觉地就会写出“在上级领导的关怀下”“大家一致认识到”之类的官方与新闻话语。我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差不多变过来。
“写什么东西用什么语言”这句话看似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甭说不能用官方话语、新闻语言写小说了,你用散文或诗歌语言写小说也不太灵。小说更喜欢白描,你写个小故事,在那里抒半天情或拽半天词儿,也没人看。
写作与创作,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入门式的话题。之所以说此话题,也是因为近年收到不少老同学、老朋友的书稿与书籍,希望我能为其提点意见或说点什么,故而写此小文,能给他们一星半点的参考与启示,即是我的本意。
《贾平凹:乡土文学不至于这么快终结》2015年6月29日
有人提问,作文与写作是否有明显的区别?贾平凹打趣道:“当年我给我孩子辅导的作文,老师却给了低分。作文与文学创作是两码事。以前我们写作文都要有中心大意、起承转合,句子中多用成语。而搞创作就是要把成语还原,把‘牛肉’还原成‘牛’。”
天才的作家也是这样。我们读《红楼梦》,读《聊斋志异》,你能感觉那是在编故事吗?你能认为那是在运用什么技巧吗?世界名牌服装,都是那么简洁,只有小裁缝们做衣裳才费尽心机,在领口上做花边,在袖头上绣饰物。盆景是精致的,大山上的草木和石头不需要布置。如果说人才、怪才、天才,人才是学成的,怪才是绝招的,它太注意突出自己的不同一般,太刻意,气量就狭小,而天才一切都“蹈大方”,它是整体的,静水深流,看似平和,如水一样,谁都可以进去,进去就淹死了,是未为奇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