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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提水,想起秋日

(2014-05-26 11:40:05)
标签:

几个

充满激情

地中海

注释

里尔克

文化

分类: 日记

  天气晴朗。晨540提水白石泉。在泉下洗漱。这是初夏,看到蔷薇花凋谢了。而凌霄还在绽放着。葡萄出来了。我看到开放着凌霄的墙下,是卖西瓜的汽车,西瓜露在外面。汽车边上,是一团红被子,卖瓜人就在墙根上睡觉。地上潮湿啊。卖瓜人还没醒来。

   奇怪,初夏的早晨,我怎么突然想到了秋日呢。想到了里尔克的《秋日》,是北岛翻译的。回家,查到了《秋日》,下面是北岛的翻译和随笔:

   

  秋 日

  

  主呵,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

  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

  让风吹过牧场。

  

  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催它们成熟,把

  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正是这首诗,让我犹豫再三,还是把里尔克放进二十世纪最伟大的诗人的行列。诗歌与小说的衡量尺度不同。若用刀子打比方,诗歌好在锋刃上,而小说好在质地重量造型等整体感上。一个诗人往往就靠那么几首好诗,数量并不重要。里尔克一生写了2500首诗,在我看来多是平庸之作,甚至连他后期的两首长诗《杜伊诺哀歌》和《献给奥尔甫斯十四行》也被西方世界捧得太高了。这一点,正如里尔克在他关于罗丹一书中所说的,“荣誉是所有误解的总和。”

  关于“秋日”,我参照了冯至和绿原的两种中译本,以及包括罗伯特·布莱(Robert Bly)在内的三种英译本,最后在冯译本的基础上“攒”成。绿原先生既是诗人又是翻译家,但他“秋日”的译本显得草率粗糙:

  

  主啊,是时候了。夏日何其壮观。

  把你的影子投向日晷吧,

  再让风吹向郊原。

  

  命令最后的果实饱满成熟;

  再给它们偏南的日照两场,

  催促它们向尽善尽美成长,

  并把最后的甜蜜酿进浓酒。

  

  谁现在没有房屋,再也建造不成。

  谁现在单身一人,将长久孤苦伶仃,

  将醒着,读着,写着长信

  将在林荫小道上心神不定

  徘徊不已,眼见落叶飘零。

  

  第一段还不错,问题出在第二段和第三段上。首先,他极力把诗行压成豆腐干,第二段每行字数一样,第三段的两部分也基本如此。为了这种外在形式的工整,他用大量的双音词凑数,这在现代汉语中是最忌讳的,势必破坏自然的语感与节奏。尤其是“再给它们偏南的日照两场”这一句特别生硬,本来很简单,就是“两天南方的好天气”。第二段最微妙的是一系列强制性动词的转换,这在绿译本中体现不够。比如,“并把最后的甜蜜酿进浓酒”,“酿进”原意是“压进”。第三段开始是祈使句“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而绿原使用的是陈述句“谁现在没有房屋,再也建造不成。/谁现在单身一人,将长久孤苦伶仃”,改变了这一关键处的音调。结尾加了多余的一笔“眼见”,破坏了作者刻意追求的那种客观性描述。

  三种英译本中顶属布莱的最离谱。他首先把题目“秋日”译成“十月的日子”,把“南方的好天气”译成“地中海的好天气”,把最后一句“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译成“沿大树下的小路独自走着,/不回家,落叶纷飞。”人家根本没提回不回家,而布莱非要画蛇添足。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细说翻译,是想让我们知道阅读是从哪儿开始的,又到哪儿结束的,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弄清诗歌与翻译的界限。一个好的译本就像牧羊人,带领我们进入牧场;而一个坏的译本就像狼,在背后驱赶我们迷失方向。

 我所面临的尴尬处境是,除了英文外我并不懂其他外文,按理说我是无法区分牧羊人和狼的,或许我自己就是披着羊皮的狼。然而为了抛砖引玉,继续我们有关诗歌和翻译的讨论,似乎也只能如此:摸石头过河。

  

  “秋日”是1902921日在巴黎写的,那年里尔克仅27岁。

   书归正传,让我们一起来进入“秋日”。开篇就确定了谈话的对象是上帝:主呵,是时候了。这语气短促而庄重,甚至有种命令口吻。夏天盛极一时。参照题目,显然是一种感叹,即不可一世的夏天终于过去了。是时候了,是“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让风吹过牧场”的时候了。“把…置于”及“让”是命令式的延伸。这两组意象有一种奇妙的对位关系,即你的影子与风,日晷与牧场在上下文中彼此呼应,互为因果。你的影子是有形的,而日晷是通过影子的方位确定时间的;而风是无形的,牧场是日晷在时空上的扩展。一般来说,明喻是横向的,靠的是“好像”“仿佛”“如…似的”这类词来连接;而暗喻是纵向的,靠的是上下文的呼应。另外,说到诗歌的方向性,这首诗是个很好的例子,是由近及远从中心到边缘展开的。日晷是中心,而上帝的影子为万物定位,从这里出发,风吹向广阔的牧场。

  第二段仍保持着开始时的命令式。带动这一转变的是风,是风促成段落之间的过渡。前面说过,这一段最微妙的是一系列强制式动词的层层递进:让-给-催-压。这其实是葡萄酒酿造的全部过程,被这几个动词勾勒得异常生动。“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催它们成熟,把/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若进一步引申,这里说的似乎不仅仅是酿造,而是生命与创造。

  第三段是全诗的高潮。“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这两个名句几乎概括了里尔克一生的主题,即他没有故乡,注定永远寻找故乡。大约在此两年前,他在给他的女友后来成为妻子的信中写道:“您知道吗?倘若我假装已在其他什么地方找到了家园和故乡,那就是不忠诚?我不能有小屋,不能安居,我要做的就是漫游的等待。”也许是这两句最好的注释。“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从开端的两句带哲理性的自我总结转向客观白描,和自己拉开距离,像电影镜头从近景推远,从室内来到户外,以一个象征性的漂泊意象结尾。最后三句都是处于动态中:醒来,读书,写信,徘徊。而落叶纷飞强化了这一动态,凸现了孤独与漂泊的凄凉感。这让我想起苏轼的名句:“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其电影镜头式的切换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一首完美到几乎无懈可击的诗作。从整体上看,每段递增一句的阶梯式的结构是刻意营造的,逐步推向最后的高潮。复杂音调的变换成为动力,使主题层层展开:开篇显然与上帝有某种共谋关系,同时带有胁迫意味;第二段的酿造过程是由外向内的转化,这创造本身成为上帝与人的中介;第三段是人生途中的困惑与觉醒,是对绝对孤独的彻悟。这三段是从上帝到自然到人,最终归结于人的存在。这是一首充满激情的诗:“主呵,是时候了”和“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但同时又非常克制,像激流被岩石压在地下,有时才喷发出来。这激情来自正视人类生存困境的勇气,因触及我们时代的“痛点”而带来精神升华。这首诗的玄妙正是基于意象的可感性,读者由此进入,体验一个漂泊者内心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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