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同学王同祥
逄春阶
2月4日下午3点左右,我正在书房看书,突然电话响了,是北京的朋友傅建民打来的。傅建民急促地说:“逄大哥,你知道同祥出事了吗?”我说什么事?“同祥去世了,今中午12点。”什么?我以为没听清楚。傅建民说:“大哥你快去看看吧。”我一下懵了。傅建民原来在电视台,跟王同祥是好朋友,后来辞职去了北京。
放下电话,脑子一片空白。妻子提醒我先去看看再说。我赶紧给张兆秀同学打电话。张兆秀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我们在车上谈,都不相信。当走到同祥楼下,看到摆着的花圈,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六年前5月,我和张兆秀等一起送别了王同祥的妻子路爽,路爽是因乳腺癌去世的,记得那天,同祥的女儿9岁的晓晓抱着妈妈的遗像下车的时候,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如今,晓晓又要抱爸爸的遗像了。我心如刀绞,不敢面对这个不幸的女儿。
1995年我到济南出差,当时同祥的妻子和孩子都还在青海没跟过来,我找到同祥,他当时在山东教育学院租了一间小平房,是一户人家的偏房。大约有三四个平方米。我们在街头吃了点饭,就回到小平方,那天下雨,雨很大,小房子漏,同祥就用脸盆和茶缸接着,叮叮当当,雨滴敲打了一夜,我们一直谈话,拉家常里短,主要还是谈理想,当时同祥情绪低落,因为妻子和孩子调不过来。最麻烦的,是妻子查出是乳腺癌,现在手术也做了,倒是很成功。只能企求老天保佑了。一夜风雨,早晨醒来,他似乎心情好了许多。
一年后的11月,我再次来到济南,那时他在济南东八里洼租了一个单元房。当时他妻子路爽和孩子晓晓都来了。我晚上就在他家的沙发上睡。路爽很开朗,人很热情。晓晓更活泼。我记得早晨,路爽就跑出去了,同祥说她是去锻炼,一个小时后,路爽买来豆浆和油条。她开始催晓晓,晓晓在妈妈面前撒着娇,在床上蹦达着不穿棉袄,同祥就笑她们母女。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如今,美满的三口之家,突然崩塌了!
晓晓带着黑纱躺在床上,几个妇女围着她,她这个年龄不该有那忧郁的眼神,我不敢盯着。只是用手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面对孩子,我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
我见同祥最后一面,还是在一年以前了。是张兆秀一家三口,魏学成一家三口,我一家三口,只有同祥带着女儿晓晓,晓晓正矫正牙齿不敢吃硬东西。同祥一滴酒不喝,也不吃荤。我们三家的孩子都打斗着玩,晓晓一个人孤独地坐着,也不说话,眼睛吧嗒吧嗒地看着一桌子菜,大家给他夹菜,她总是摇头。聚会回来,我妻子说,同祥又当爹又当妈的,真是不容易。
后来就很少见,其实报社跟电视台很近,有事就打个电话,问候问候,每次我都是催问他的婚姻事,他总是笑着说不急。孩子上了高一后,我们还在电话上交流了一次,谈的最多的是素质教育。他的孩子很优秀,以优异成绩考入山东省实验中学。他那天说了很多实验中学开门办学的做法。他还跟我谈了去日本的感受。在电话里,依旧是他的低沉的声调,有点沙哑的慢悠悠的节奏。
去年10月16日,潍坊学院55周年校庆,学院分别给我们发来了邀请信,我因为要值夜班,去不了,同祥呢,也忙,就没去。那天我们通电话时间很长。又过了一个月,我亲戚给我打电话,说是老家的出租车被齐鲁电视台曝光了,让我帮着通融通融,我就打电话给同祥,同祥说感冒了,在医院打针。我当时还说,感冒还住什么医院?他只是笑笑着说:“老不好了。”
元旦前,我在办公室,突然同祥来电话,问我忙什么,我说瞎忙,他说还在医院里,我说怎么还没好啊!他说没好,我说去看看你吧。他说你太忙,以后再说吧。谁能想到他得是肝癌呢!
在为同祥布置的简易灵堂里,同祥的同学,也是医生 说,同祥查出来是肝癌到去世不到一个月。一直没查出来。他只是肚子胀。后来做CT,做出来后,就是晚期,随时都有肝昏迷的危险。一开始还瞒着他,但随着病情恶化,就不能不告诉他了。需要立个遗嘱。同祥的同学负责跟他说,同祥半天不说话,一直不同意立,觉得没问题,一切都还来得及。同祥的弟弟说,同祥一夜没睡。第二天早晨,他同意立遗嘱,但是他说已经拿不动笔了。家人找来律师,同祥口授着,立了遗嘱。
同祥离别多日,一直有个问题萦绕在我心头,立遗嘱前,同祥想了些什么?已经看到了生命的尽头,清醒着离去,他心灵山该承担多大痛苦?我跟医生说,让他立医嘱,是不是太残酷了,这样他的精神支柱就塌了。如果他不立遗嘱,也许不会死得那么快。医生否定了我的判断,他说,你不知道,肝癌晚期的病人,随时都有死亡危险,特别是肝昏迷。如果突然不醒人事了,他自己的孩子谁抚养的问题,他的财产等等,就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再说了,就是能拖个一月半月,每天花掉一万两万,把钱花光了,再欠一屁股债,让孩子怎么过?医生的不带感情的理性分析,对我来说过于残酷,但是这一切都发生了。立完遗嘱,三天就去世了!
2月5日一大早,我就赶到同祥家,准备起灵,把同祥的遗物都捎上,该在火化厂烧的,就烧了。有一个脸盆,我看着很面熟。脸盆内底部图案,是一朵大牡丹花,盆沿是红色的。我正在端详,同祥的弟弟同刚说,这是俺哥哥上大学时的脸盆,一直跟着他,就把它当成殉葬品让他带过去吧。
那是1984年9月10日,我们到潍坊师专报到,每个人都买了一个脸盆,同祥买的和我买的是一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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