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打扫精神战场

○对努力、追求、勇敢进行批判与颠覆

○对热爱、痴迷、智慧进行褒扬和赞许

何鑫业

天气晴好，又适逢假日，儿时的母亲们干什么？四个字：洗洗刷刷！一句话：“还不把那些脏东西给我扔出来！……”最后的枪声结束，离太阳下山还有半个时辰，电视剧中的李云龙和顺溜们干什么？也是四个字：打扫战场！一句话：“……赶紧的啊！把孬的统统给我扔掉，把好东西全给我背上！”

如今也是天气晴好，又适逢盛世，年富力强且身居要职的我们该干什么？这会儿是六个字一句话，六个字是：打扫精神战场！一句话是：“……趁着没活够，把那些个旧系统废软件旧观念废思想陈格言烂语录的，统统从身体的内存硬盘临时文件夹外来程序中打扫出去！”

这话怎讲？这话这样讲：你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对吧？你没坐过飞机，见过白云飘，对吧？你没见过比尔·盖茨，见过微软的Windows，对吧？你没打扫过精神战场，打扫过C盘D盘的旧文件夹，对吧？好！那就像你清理磁盘、压缩驱动器那样，给自己的灵魂扫出一个新空间来吧！

第一个需要清除的旧文件就是人类关于努力的一切主张，因为相对热爱而言，努力实在无效。譬如，1898年，玛丽·居里和丈夫皮埃尔证明了“沥青铀矿石中必定含有某种未知的放射成分”，并在此后发现了两种新的化学元素：钋和镭，从而赢得了诺贝尔化学奖——这样的事显然与努力无关，因为“努力只能进行而不能发明”，因为“努力是在得失中参与权衡，热爱则是在悄无声息中获得递进”。再譬如，1967年，生于马格达莱纳省阿拉卡塔卡镇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完成他的小说《百年孤独》，从此撕开了人类关于梦幻与现实的结合部，向神秘主义和不确定的第三种力量开拔——这样的超能力与超文学，显然更与人类的努力无关，因为“努力，只在努力的事物之外敲打，热爱，才在热爱的事物之内摸索”，况且，梦幻与现实的切换，岂是百般努力所能为的？在这个命题里，努力几近荒唐。

第二个需要清除的旧文件就是追求，因为相对痴迷而言，追求也实在是变相的滑稽和迂腐。宋时有州官颜修，告示民众能防海潮者，赏银五千，应者颇众，且个个含辛茹苦春秋不归，一年后，海潮依旧肆虐，民不聊生。颜修万般无奈，一日，踌躇于海塘，见一老者在堤上筑坝，且筑且乐，开怀大笑。颜修问：“老人家，何以如此开怀？”老者答：“您不就是发告示的颜长官吗？老朽已将海潮降伏……”言毕，老者着数担水于筑的坝上，只见坝土纹丝不动。颜修急令水务招募壮力，按老者之法修防，果然，海潮来袭时，海塘安然无恙。后，颜修送五千银与老者，送钱的下人回说，那老人本就是一个痴者，这会儿又在痴城墙上的砖了，他一个银子也不肯收——颜修后来着书感慨：“真是‘追求千辛万苦，痴迷手到擒来’”。

“痴迷超然于事物本身，痴迷万物可及”，这是那位州官的感慨，也应该是现代人可悟及的地方，且，痴迷本身就是奖项，无须再赏。

第三个需要清除的旧东西就是勇敢，之所以说它旧，是因为勇敢的对面还住着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叫智慧。不信，你看：2004年元月3日，美国成功地将两个探测器送上了火星，分别着陆于Gusev Crater区域和Meridiani Planum区域——在这个广谱的国际命题里，勇敢很短促，勇敢只在视力范围内（试想想，勇敢能奈得了火星何）；智慧却很绵长，智慧可及遥远的万事万物。

再者，一个大家都熟悉的故事，也见出勇者与智者的差别：晋人王子猷忆好友戴安道，是夜大雪，王乘小船前往,待至戴门前，不及敲门，兴尽而返——在中国的这一狭长命题里，有两项选择：勇敢者破门而入，睿智者意尽而还——茫茫宇宙，地大物博，破门者着力于行，行必果；意还者着力于魂，魂守身。

还有一项思考，值得记录在案：社会学要求我们勇敢，哲学要求我们智慧，生物学要求我们避开一切危险，生存下去——究竟听谁的？

昆虫从某地跋涉到某地，是本能，并非努力；水从某地流到某地，是重力，并非追求；生命从生到死，是大智慧，并非大勇敢——还是那句话，闲时打扫战场，选一个好天，好时辰，把那些个旧系统废软件旧观念废思想陈格言烂语录的，统统从人的脑桥脑干延髓下丘脑运动神经调节中枢中打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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