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能否请您谈谈对当代美育问题的看法？

金雅：以文化人、以美育人，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特色。诗教乐教，也是中华文化的重要传统。20世纪初，自蔡元培、王国维从域外引入“美育”的概念，梁启超等倡导“趣味教育”和“情感教育”等，审美教育已逐渐走入社会大众和当代教育实践。但是，我们对美育的认知还存在着一些偏狭和不足。

记者：这些偏狭和不足主要是什么？

金雅：美育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的美育主要是美的知识、观念、技能的教育，培养人的基本的审美观、审美能力等。广义的美育则是指人的审美态度、审美趣味等的涵育，是对人的生命整体美感陶养。前者主要借助知识讲授、艺术培训等手段；后者则可以扩展到自然、艺术、生活的广阔实践领域。前者和后者并非没有关联。狭义美育可以为广义美育提供知识支撑和技能基础；广义美育则是狭义美育的提升，也是美育的人文指向和终极目标。中国传统美育比较关注美育和德育的关系。我国当代美育中有将美育简单等同于德育的倾向，使得美育的感染力和趣味性等有所削弱。另外，当代美育中也存在着美育的智育化、技能化、功利化等偏颇，特别是将美育等同于艺术技能培训，使得美育异化为考级、升学、成名的跳板。

记者：我们今天的美育应该教什么？

金雅：您这个问题很有意义。我们中华文化和中华美学（育）的一个核心精神，就是人生论的精神，就是关怀人关爱人，是从人的生命、生存、生活中，建构美的维度和价值。20世纪初，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中国现代美学家，也都是美育的重要倡导者和践行者。他们主张以美来涵情提情，以情来蕴真涵善立美，追求真善美贯通的美感意趣，追求美情高趣至境的美学（育）理想。这种人生论美学（育）理想，落实到具体的审美教育实践中，可以建构起美育的立体网络，通过美育与智育、德育、体育的关联渗透，以美促进人的认知、道德、生理发展；同时，通过自然美育、艺术美育、生命美育的生动展开，以美促进人的感受力、想象力、创造力的活跃，主体性、创新性、和谐性的提升，以及情感、意志、人格、人性的健康和谐发展。美育的最高追求，是涵育活生生的美的人。

记者：我们该如何开展美育？

金雅：美育应该形成家庭、学校、社会的合力。美育必须从感性进入，也以感性激活及其在人性中的和谐为基础目标。美育最宜从儿童抓起。家长是美育的第一导师。美育不仅要关注现实的、科学的、实践的功能，更要关注长远的、人文的、价值的维度。让人成为人，是美育的第一要旨。

来源：《联谊报•人文周刊》，2019年12月24日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