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门墙
那道绿色的门墙是何时筑起的,莹儿不知。反正自童年始,它就呆站在那儿,栉风沐雨,不卑不亢,不折不挠。那道墙,推开窗便能见到,出门时总能路过……注意到它,是因为儿时的信手涂鸦,几乎这一带所有的墙壁都难逃劫数,除了这墙。……无论被涂抹成多夸张的五颜六色、不堪入目,第二天一早,它便又一脸清纯的素面朝天了。
怪了,莹儿想。
于是,有一天,莹儿拿着新买的彩笔,在墙上实验。她一笔一划的写“莹儿”两个字,彩色的字,看上去很温暖,一遍,一遍,累得手都酸疼了,她停下来,紧盯着字迹,冷静的墙,恍惚中墙壁一闪,然后字迹渐渐隐没消失……揉揉眼睛,字迹却犹在,没半点动静。
……
是夜,一场大雪几乎抹去整个城市的颜色。莹儿早起,面对再次空空如也的墙壁,莫名其妙的心中一紧,似乎那铺天盖地的“莹儿”并非凭空消失,而是深深陷入了墙壁之间。莹儿忽的怕了,莹儿于是常去探看那墙,却看不出那平静之后,还藏匿着些什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2)故事
故事开始的时候,莹儿的青春刚拆封,还萌动着一种甜蜜的芬芳。
这芬芳在岁末的严寒中凝成了霜,亮晶晶的张扬莹儿的快乐。这快乐,在那道门墙之前,却忽然停顿。绿底儿上安静的闪烁着一行英文:Merry Christmas。白色,清凉如雪。
这清凉不知怎地,就渗入了莹儿心底。
三天之后的圣诞夜,果然一片冰天雪地。白色的耶诞里,莹儿遇到了谢。
谢,苍白俊秀、温柔细心的谢,会用纤长的指,抚过莹儿温润的唇,迎着燃烧的炽热,指尖的清凉,融入心底,汇成暖意洋洋。
携莹儿之手,从岸边,径直滑入湖心的小岛,揽起那柔软腰肢的时分,谢许下自己的圣诞心愿,若此时此刻,满湖冰雪都消失融化,只留我和莹儿于此,一生一世,相濡以沫。莹儿心中一荡,冰肌玉骨,顿成一池春水。
太快,快如闪电。
带着小女人的幸福,如火如荼。
梦醒的时分,莹儿忽然瞥见那道墙。墙壁不知何时浮出鲜红字迹,触目惊心的“Happy New Year”。看来倒象某种诅咒,而非祝福。心底一丝寒意,字里竟似渗出几分血腥之气,莹儿紧闭了双眼,低声自语,快乐一点,爱情可冲淡噩梦。
在新年的钟乐声里,谢小心翼翼的,为莹儿戴上订婚的钻戒。一道灿烂的光芒,照亮莹儿的微笑。谢忽然低呼一声,推开身旁的莹儿……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和漫天而来的血雾,让一场到手的幸福如烟散去,在病床上醒来的莹儿泪眼朦胧,她只说一个字,谢?
莹儿从此不敢去看那道墙,充满诡谲之气。今生的深不可测,谁知还有多少可怕的预言?
(3)蓝雨
看到第三个预言纯属偶然。莹儿只是冒失的摔了一跤,那天,她神不守舍,那天,是谢的祭日。
爬起身时,就忽然瞥见了墙上的光怪陆离。纷飞的是雨,却透出蓝荧荧的光色,那是一场,蓝色的雨。
蓝雨,那是什么?
回家的时候,莹儿失魂落魄。
然后她抬起头,视线恰触及一个清澈灿烂的微笑。
那个几分腼腆的男孩子是跟着父母前来串门的,因为他们将要成为她的邻居。
她本能的回应他的友善,直到微笑凝在脸上。
你真的叫蓝雨么?她盯着他,直直的问。
……
谢走后一年,莹儿开始和蓝雨胡天胡地。不是因为遗忘,而是为了遗忘。
莹儿开始躲避那道墙,这一次,给我幸福吧,求你。
但快乐并非幸福。
莹儿和蓝雨在一起的日子,可谓极乐。但爱情却只字不提,从滑雪场到夏日海滩,缤纷浪漫,莹儿却依稀觉得,有什么在擦肩而过。
蓝雨笑的清纯,没遮拦,酒涡里莹儿便醉了,醉的忘记了他从没说过那最重要的三个字。
直到父母催他们完婚。莹儿一脸白痴,而蓝雨一言不发。
教堂的钟声飘入耳中,莹儿挽着蓝雨,以为这便是永远……谢,已模糊的不能看清。
送亲轿车缓缓开动的那刻,莹儿侧身和蓝雨拥抱,抬眼时,忽瞥见门墙上一朵怒放的罂粟,深红色的曲线左右舒卷,成两个深不可测的洞口,乌黑。洞只一闪,便忽而不见。
莹儿瞠目结舌,黑洞,她惊惶失措的喊出了声。
什么?蓝雨惊问。
两个声音被淹没在送亲队伍的嘈杂之中。
(4)新婚之夜
我出生在某个灰蓝色的雨季,那年的雨,在雾气迷蒙中,飘了整整一个月。
父母给了我温柔的外表,和一个温柔的名字,叫蓝雨。
这外表和名字轻易便能令女子着迷,于是有人笑我今生必定桃花灿烂。
若不是在十三岁时,遇到了所爱的人,或许,长大之后,我真能平心静气的享用庸俗的浪漫,地久,天长。
我开始夜不归宿,开始放纵年轻的身体和心灵。或许我们不懂爱情,只是乐于厮守。但,十三岁时,这便够了。足够令我将父母的伤心欲绝,弃于脑后。
七年之后我回了家,因为我爱的人迷醉在深不可测的毒雾之中。绝望的父母先是喜出望外,而后,为我的狮子大开口,给出一计悲愤的耳光。
离开了已沦为恶魔的情人,我决定回归正常的生活,除了结婚,没有更好的选择。
为了让我重新开始,父母搬了家。
第一天,在拜访新邻居时,我见到了一个清纯可人的女孩,她叫莹儿。莹儿和我如此相似,眼神里,都渗透着一丝爱过而心灰的幽怨。我心念一动,找个同经沧海之人携手步入婚殿,或者,她更能深入理解我的伤口?
唯一好笑的是,那天,莹儿反复问着,你的名字,真的叫蓝雨?
我们的婚姻来得未免急促,是父母催促的结果,他们并不在意那些细节……关于爱情,我只字不提。
莹儿在意吗?
我洁白无瑕的新娘……婚车上芬芳的拥抱,你为何胆怯的叫,黑洞?
难道竟是预言?
抚着莹儿光滑细腻的肌肤,我却心如止水……习惯了男人之间的相互抚慰,对娇艳如花的妻子,却没了丝毫欲望。新婚之夜,我做了一次柳下惠。夜色清澈如水,我披衣而出,回首看熟睡的妻,满心歉然。
只因我忽然接到了他的短信,那个消失已久的人。血管里热辣辣的痛了,是欲望的炙烤。
他静立于那道门墙前,笑,笑容却大不如前,蓬乱的发和沧桑的脸,教人一阵心酸。
不该再见的,我平淡如水。
但我走投无路,笑容一旦发了涩,我不忍再看。
选择毒品,等于选择死亡。我心底默念,却觉他眼神忽变,凄凉后,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凄厉。寒气森森。
一声尖叫,刺入宁静的夜,转过身,一身睡衣一脸惊恐的莹儿映入眼帘……那是我脑海里,最后的影像。然后,天旋,地转。
(5)213
醒来时,眼前一片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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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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