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现在孩子的游戏，就剩下了“愤怒的小鸟”，那么我小时侯玩的，简直多得玩不过来。比如这个季节吧，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就要满地寻么杨树叶子，挑其硕大丰厚者，撸去叶身，只留叶根，然后骄傲地踩在臭球鞋中。待游戏时，再从鞋窠中取出，彼时叶根已经变成乌黑色。然后放在地上，用鞋沿儿轻轻碾动近根端的部分，以期去掉剩余的水分，只剩坚韧的纤维。再然后，就是传说中的拔根儿了。

拔根儿也有窍门。当时一般认为，比赛时两手捏拿的距离越近，越能提高叶根的战力。这种说法是否符合力学原理，尚无定论。不过，作假也就由此而生——有不局气的小伙伴，就利用这个窍门，用指甲直接掐对方的叶根。当时，对于这种不公平竞争，孩子们倒并不较真，顶多起哄嘲笑一把，且不妨碍自己马上就施夷之技。至于有的小伙伴把细铁丝穿入叶根的行径，我们一般认为这孩子的心太重，过于功求，就不带他玩了，或许还要把他开除出小伙伴的行列。

这么看，我们选择了在一定的个性解读下的游戏规则，并且合理运用规则，游戏因此变得情趣盎然。但如果个性的解读超出了大家的共识，就是现在常说的底线，那么就有被驱逐出游戏场的危险。重要的是，这一次的被驱逐，很可能意味着他在这个群体中位置的丧失——他从此没有尊严，永远遭受鄙夷。

儿时的自然法则，就是这么简单。而总的一个理念，就是在相对公平的环境下，实现游戏和竞争的乐趣。我还记得玩弹球的刺激，那是一种玩法繁复的游戏，其中最刺激的一种，就是“野追”——没有边界限制，没有距离要求，只看谁的手更准，赢者当即就可将对方的弹球收入囊中。我常和大孩子们一起“野追”，用我最擅长的“吊抛”，令对手血本无归。虽然年龄常常是那个时代竞争的砝码之一，但如果你能让比你大的对手颜面扫地，他们也便接受这个现实。玩急了耍赖不缴弹球的也有，但自有更大的孩子出来主持公正，令耍赖者从此没有尊严，永远遭受鄙夷。

有趣的是，“你死我活”的竞争之外，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并不排斥阳春白雪的游戏。可见，竞争即便是常态，但也须搀以轻松的调剂。比如春天的时候，用红模子纸和竹签自制风筝，就没有看谁飞得更高的意思，大伙儿的用心，只会在把自己的风筝糊得更结实牢靠。而用作业本剪出一条履带随风追逐，则更像是在寻找一种追风的感觉。失去了较量，我们发现游戏并未失色，快乐的源泉依然还在，就像若干年后对着一堆篝火发呆，我们的快乐好象还升华了。尽管我们可能并不愿意，但我们还是超越了小动物的本能，掌握了属于人的自娱精神。

“愤怒的小鸟”算是哪一种游戏呢？它可能太复杂了点儿，既没有直接的对手，也失去了创造的自娱，而是把诸多这个时代的概念和技术，杂糅着包装给今天的孩子。这么看，我更希望它们都能回归到原始的“你死我活”的游戏去，让孩子们体验到直接的对手，和实现公平的过程。即便是常败吧，也能明白，拔根儿的最后，就是没有一条根儿是永存的。同时，所有的根儿，只有在拔的过程中，才会显示出它的强大——力量，永远来自于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