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喜欢看BTV6，还喜欢看CCTV9。这个台，我管它叫动物台。即便偶尔也讲人，但我发现，只要一讲人，它就讲不好。大概是旁观者清的缘故，人讲人，动物讲动物，都不靠谱。人讲动物，或者动物讲人，就对路得多。总之，一旦远离人类，CCTV就有了一个可爱的9——当然，这也是跟它的左邻右舍们比较而言。而且，我也觉得老话有误，什么叫“以人为鉴 ，可明得失”，明明是以禽兽为鉴，才可明得失。反正我是这么看。

动物世界，弱肉强食。从小就没弄明白，既然有了这法则，为毛还要为弱肉们制造强大的武器？比如非洲野牛吧，一只狮子能轰着一万头野牛乱跑，但仔细看那武器，狮子的爪牙再孔武，也远不及牛的那对儿犄角。等看9看得多了，终于也看明白了，野牛的犄角，再孔武有力，也不是针对狮子的，而是针对自己的同类。这，叫天性。

“北京咳”最近比较火。据说，有医生不干了，说这是“对北京的极大侮辱”。这句话，我注意了一下，他说侮辱的是北京，不是北京人。所以，即便侮辱得再“极大”，作为北京人之一，我表示很蛋定。扪心自问，即便别人不侮辱北京，我自己也经常要侮辱一下下的。因为，北京的确有需要值得侮辱的地方。何况我相信，更多的北京人，决不会像那医生一样，见人说句“北京咳”，就感觉自己遭受了侮辱。因为大家都明白，“北京咳”三个字伤害不了谁，导致“北京咳”的，才是要清算的对象。

这是事由。之后，我就遥见野牛刨蹄抵角地冲过来了。比如昨天看了一篇南都发的评论，题目叫《争论北京咳，算个什么》。时评家署名叫“兽兽”，靠，原来的确是野牛。

刚说了，争论北京咳，不算个什么，什么都不算。但我也注意看了下时评家的“算个什么”，发现起码在他看来，还的确很算个什么。比如，时评家就告诉我们，“北京咳”三个字，马上就让他条件反射到北京人的80多项福利，包括买房能省46万、读书能省8万，考上北大的几率提高41倍……时评家最后教育北京人民说：“享受福利而不自知，对头上光环自以为得计，才是对首都人民集体声望的最大不敬。首都人不应该以“北京咳”为耻，实应以“北京人”这个户籍身份所造就的各种不平不公为辱。与其与虚妄的“荣誉感”、“自豪感”搏斗，不如少开车、少烧烤，为城市摆脱大气污染做小事。”

以禽兽为鉴，才可明得失。我越发觉得这话对了。

按时评家的逻辑，北京人享受北京咳是活该的，因为他们有80多项福利。光有福利而不咳嗽，这是不公平的。虽然我已经抱定了以禽兽为鉴的想法，但时评家的话，还是让我惭愧不已。因为我就是那“享受福利而不自知”的一员，我也是“对首都人民集体声望的最大不敬”者的一员。我觉得我光咳嗽都不对，如果不得上肺癌，我都不好意思面对那80多项福利。

但是，我发现即便这样，我还是难以满足时评家的胃口。因为他还要求我，不但必须咳嗽，而且最终还要以北京人为辱。因为北京人这三个字背后，是各种不公平。时评家，悲摧啊，对于出生地，我实在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说每个人都有原罪，那我的原罪，就是生在了北京，成了北京人。这个恐怕更改不了了，所以，我只能加倍咳嗽。

我们的时评家总有这样的本领，他们绝没有向狮子亮剑的胆魄，但一直保持着同类相残的乐趣。而且，他们的这种乐趣，又往往隐藏于当同类遭遇痛苦的时候。当北京人遭遇肮脏空气的时候，他们落井下石，伤口撒盐，为肮脏添加肮脏。他们以为，这个世界的不公平，靠调侃小民咳死小民就能铲除。时评家不是还追问吗——为什么叫“北京咳”而不叫“太原咳”、“石家庄咳”呢？在他们看来，地震都是可以令他们快意的，只要那地震发生的地方，有他所艳羡的福利。

所以，让时评家有良心的唯一办法，就是给他一个北京户口。但我又怀疑，即便给他一个北京户口，他也高兴不了几天。因为他马上会发现，纽约人好象还有800多项他所不能享受的福利，所以他可能还要奉劝纽约人民以身为纽约人为辱，莫“对头上光环自以为得计”吧。直到有一天，签证官给他盖上一个可以上飞机的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