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耀《明式家具研究》资料图中，有两件唐器，一为圈椅，一为禅椅。两件家具的来源出处并未注明，所以注意力在凝于器型的同时，很快就产生怀疑。

疑点一：从形制上看，二器虽然也有中式家具的元素，但主体造型的风格，却带有明显的外来文化。唐禅椅夸张的背板，楔形腿足，以及同样夸张的上下身比例，唐圈椅的圆形座面，以及罗马廊柱建筑味道浓厚的扶手，都大异于宋、元、明代乃至清代家具。倒是清晚到民国以来的舶来品中，我们能从中发现同类。当然，从西洋王室和教堂家具上，我们也能领略一二。

疑点二：唐禅椅背板上的满雕饰，以及唐圈椅扶手的繁复造型，不但颠覆了宋明家具的简约风格，而且也颠覆了轻度装饰作为宋明家具附属品的概念，从视觉上显示出重点而突出的效果。

但我又相信，杨耀老爷子对这两件唐器的把握拥有充分的理由。按他的说法，考据中国古典家具到代的主要依据，是古代画作中的家具元素。那么，有一个问题就显示出来了，就是：如果此二器确为唐代家具，那么它们身上体现出来的浓厚异域风格，是否在证明——唐朝的确是一个异族统治下的帝国？事实上，坊间野谈关于唐朝的来源和真相一直就有议论，唐朝的多民族文化、唐朝的开放程度、唐朝与广义上的西方牵连不断的故事绯闻、唐朝在西方历史研究中的重要影响力……这些都有充足的实证。中国历史本就多讹，如果两把椅子能为历史还原历史真相，可比一只馒头引发血案牛比多了。

说回家具。

从这两件唐家具，还可能颠覆传统的垂足坐断代。垂足坐本来也属舶来品，从唐代普及而非从宋代普及，从逻辑上也正合理。对于推崇森严等级的中国文化来讲，垂足坐的引进，很恰当地解决了在坐这一行为中的等级体现，在“长坐”、“跪”之外，终于出现了更合礼法要求的“坐”的仪轨。可以想象，这在当时，无疑是一场甘霖，填补了我国礼法制度上的一大空白，中国人民从此不是站起来了，而是再也没有“平起平坐”。因为我们可以想象，所谓饱受诟病的清式家具风格，其目的无非也是通过装饰的繁复和器型的伟岸，来强化地位和仪轨。但这与垂足坐鲜明简洁的肢体形象，智商上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不管怎么说，我谢谢杨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