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与真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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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奥运会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就是看到残奥会上的导盲犬后,我再也没吃过狗肉。
自然,因为一只导盲犬而不吃所有的狗,我肯定是不理性了。好在,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虽不理性,但尚未训诫身旁的朋友都不吃狗肉。否则,依葛红兵们的意思,我最好的下场就是饿死。因为他们理性地发现,狗肉之外,猪牛羊兔,鸡鸭鱼鳖,“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凫的草窠里蹦的”,也都是肉。即便我连这些也不吃,变成只吃粮食的素食者,他们也会再一次理性地发现,原来粮食是来自植物的,而植物也有生命,则吃粮食依然属于害命。如此,只挑万物中的一种不吃,岂止不理性,简直是伪善了。而伪善者的下场,在不伪善者看来,除了饿死,别无他路——尽管这与他们也常标榜的爱狗不如爱人有些矛盾。
可见,在中国,人分成伪善者和不伪善者两堆。伪善者应该饿死,而留下不伪善者享受独活。然而世界就从此太平了吗?好象也不是。以药家鑫连环八刀的下手风格看,他其实是不伪善者中堪称最不伪善的,然而这样的榜样,居然也必须死掉,否则就“不足以平民愤”。原来,在享受独活的不伪善者里,继续要分成有民愤的和无民愤的两堆,而有民愤的这堆,像药家鑫,虽然与无民愤者原属同营,但也必须死掉。虽然,甄别有无民愤的难度,比之甄别是否伪善并不见得容易,但这不重要。因为杀完这堆的最大收获,是可以为往下持续地区分人群,打下良好的基础。如此地“人以群分”下去,固然是减小中国人口压力的办法,但这越留越少的人群的“纯度”,却未必提高。这个时候回头再看,最早的一批不伪善者,已经所剩无几了。
明末的光景就是这样的。张献忠的“贼”来了,把百姓先杀一遍;大明朝的“兵”来了,把百姓再杀一遍;大清朝的“虏”来了,把百姓又杀一遍。以各种名义杀完之后,区分中国的“贼”、“兵”、“虏”自然成了难题,而唯一清晰的结果,就是百姓真的少了。当然,百姓不光被杀,也互杀,甚至互吃,而百姓想变成“贼”或“兵”,也是分分钟的事。所以,不止区分“贼”、“兵”、“虏”是难题,“贼”、“兵”、“虏”、“民”本来也是一锅粥。
但无论如何,京哈高速上的500只狗,都值得中国人民为之竖立一座纪念碑。因为无论它们是被吃还是被救,中国人民都籍此发现了理性的光辉,和世界上的伪善者。而且,在理性的光辉照耀下,人们不仅得出了不吃狗肉就得饿死的结论,而且还发现了,一旦有人对狗发了同情,那么他肯定对人就怀有恶意;一旦狗没被吃掉,那么就该放归山林变成野狗,而断不可养在人家;一旦一车狗被拦下,那么天下所有吃狗者就被剥夺了与生俱来的权利……救狗者高速拦车,他们自然从中看出了危险的极端性,而理性光辉折射出的非此即彼,则当然与极端无关。或许,可以套用他们习惯的说法,把这个逻辑叫做“伪理性”吧。
在中国,伪善或者真善,远敌不过伪恶或者真恶。而除去真伪之辩,单看善与恶的较量,则善在中国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孱弱的,而恶,则是力量的象征。这本不是用嘴来讲的道理,然而在实际的生活里,当伪善常被当成道德的靶子时,真恶却往往赢得欢呼和掌声。以至于有人解救500只狗,或者有人悲悯被活取胆汁的黑熊,竟都能引发全民性的争论和敌意,这可真能算得上长城之外,中国人贡献给世界的又一奇观。
姚明最近有段发言,值得中国人分享一下:“当我拿到第一张NBA10万美元的支票时,我确实很幸福。但是幸福之后,你会有无止境的欲望,所以更重要的是要控制自己。信仰是我们现在缺失的东西,信仰中包含道德。在某个时候,我需要某些依靠。但是在我的文化背景里找不到。”
姚明说的是对的,我也没找到。找不到不可怕,自己的文化里找不到,我们可以拿来主义。但如果连找都不找,甚至把自己没有的都看作异端,那就不是无药可救,而是有药都没法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