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说。

中国文人的无聊，在于无聊着你的无聊。擦屁股不叫擦屁股，叫拭秽。上厕所不叫上厕所，叫出恭。可刚学会出恭，又冒出一个如厕，你还得弄清楚它俩的区别。掩耳不可以盗铃，拭秽再文，也得开排风扇。

现在又有人帮中国人找替身了——到底做龙的传人，还是做熊猫的传人。熊猫还可以去问问，团团圆圆吃竹子时，可以拿个小人偶塞过去，看它们是抱还是咬。龙就比较麻烦，本来无一物的事，你又何处找祖宗？虽然中华大地，龙的形象臭了街，但真给我生动感的，却只有前段通用公司广告里的那一条，却俨然也是个怪物。让我做他的传人？我是不干。那么你呢？

你想干也不成。龙的传人，中国人自己已经定了规矩，只有皇上才配享那图腾。往上倒两百年，你说自己是龙的传人，马上开刀问斩，撕了喂鹰。今天你去卖红木家具那儿问问，人还会告诉你，雕龙的罗汉床，你最好别买，因为你命里没有，镇不住反而遭殃。

不过，中国人会取巧，没真龙的命，还可以弄草龙，名字上已经可以看出，正合我们草民的品性。但你仔细看那样子，还是龙样吗？我只看出是壁虎。你愿意做壁虎的传人吗？

然而也必须叫一声龙的传人，这就是草民的品性之一。“九五之尊”的烟不是孤本，“真龙”的牌子似乎比它还早呢。有龙颜大怒的年月，草民只会“道路以目”，等皇帝被赶出紫禁城，草民就争着攀龙附凤。对了，又有人说，中国人是龙和凤的传人。但我观它们，一个近似两栖类，一个近似雉类，八杆子打不着，好象生养不出我们这样的传人。

然而还要争，还要考据，还要驳倒对方辩友。似乎中国人的存在，如果不找个替身，寻个神灵，就没有存在的理由，在地球上，就属于后娘养的，天生低人一等。

前些天有人做行为艺术，宣布退出人籍，被骂得狗血喷头。我倒觉得不错，起码他们不再为做谁的传人苦恼。

我不会退出人籍，但也不想做这个那个的传人。因为我觉得，做中国人的传人，这已经够了，而且也不可能再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