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应中石油集团之邀,我和新浪、搜狐、百度等网络媒体同人访问了塔里木油田。从库尔勒出发,我们乘车从北向南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又从沙漠南端一路途经民丰、于田、和田、泽普、英吉沙最后到达喀什噶尔,行程两千多公里。由于路途遥远自然条件恶劣,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去南新疆,穿越号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更属难得,因此我觉得应该记录一些观感。我平常看书多行路少,这次正好作为印证。所谓纸上博物学家,那只是一种期许,希望自己的观察足够有趣。
塔克拉玛干沙漠
说到横穿死亡之海,我想你们被我唬住了。不是骑骆驼,贯通南北的沙漠公路十年前就修好了,路况还好过一般国道。修这条500公里的路,是为了开采沙漠里的石油。这次参观的塔中油田,位于这片33万平方公里沙漠的正中央,距离周围最近的居民点也在200公里以上。油田相当现代化,我们下榻的专家公寓居然可以宽带上网。油田特意组织了一次网友聚会,网友都是石油工人,提的问题把我们这些网络从业者都问得一愣一愣的――石油工人早已也不再是王进喜时代了。午夜乘兴上网下了两盘围棋,可惜网络那边的家伙毫不知情,砍瓜切菜般把我放倒在大漠深处。
提起沙漠,特别是号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人们自然会想象那里寸草不生。其实这是个误解。我们从北边进去,先是大片胡杨林,然后是塔里木河,水势似乎不亚于上个月我在河套地区看见的黄河。两岸之葱郁肥美,或许还在东部很多河流之上。过了河,植被才迅速稀疏下去,沙漠终于显露峥嵘。
沙丘无穷无尽,但是在沙丘之间依然生长着一些沙漠植物,主要是红柳。红柳它也不是乱长,而是踩着前辈的肩膀一层一层地叠起来。于是你看到,红柳生长的地方往往都有一个大鼓包,里边是千百年来前辈们留下的根茎。这个现象当然可以在寓言家那里总结出很多伟大寓意,但我觉得说破了也没意思。
塔克拉玛干缺水吗?表面看是。而实际上,据说从地面往下挖不很深,水就会自己渗出来。塔克拉玛干蕴藏有相当丰富的地下水。可是,地面为何又如此荒凉呢?只因为那都是咸水。你可以揪一把红柳放到嘴里嚼嚼,又苦又涩。这样的水质,很少有植物可以生长。这片沙漠远古时期曾经是海,后来地质变迁,海水退去,但是盐都留下来。再加上周围河流注入,只进不出,水可以蒸发,矿物质仍然要留下来,于是地下水都变成咸的。油田用水都需要净化,费用可观。甚至采完油的回灌水都需要净化处理,直接灌下去可能堵塞油路。顺便说一句,石油开采高产出的前提是高投入。前段时间网友纷纷批评原油涨价,账算来算去似乎都是石油企业在玩猫腻。我想他们可能没算上高投入这块。一口油井从勘探到投产,耗资上亿元那是稀松平常,一般总要十来年才能回本。
不管怎么说石油企业还是有钱,他们修的沙漠公路路况极好,特别是路边的绿化带很值得说说。都是从地下把水打上来,经过净化,然后通过管线用滴灌的方式,维持路边几十米宽的绿化带,包括红柳、芦苇等品种。但是也有隐患。据我观察,很多滴灌的地方,水被利用或蒸发后,地面会留下一层淡淡的盐渍,不知道这种盐碱化未来如何对付。
公路直插沙漠深处,路边绿化带也一直伸延进去,蔚为壮观。据说这是以色列技术。上个月我在内蒙古的沙漠公路也看见这种做法。
为了维护绿化带,每隔4公里建一座养护房,一般都是从内地农村招募夫妻共同前来。与世隔绝自然不爽,但那份薪水还是颇具诱惑力。我数过,整条沙漠公路共建有超过一百个养护房。
最后提一句,在沙漠最深处,我居然远远看见一棵胡杨树,孤零零的。百思不得其解它怎么长在那里,又如何肯长在那里。
胡杨
到新疆不能不看胡杨林,这个古老的树种。且不论“活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据说胡杨林目前生存环境殆危,我看过后觉得纯粹是环保人士瞎忽悠。这帮人多半属于职业危言耸听者。公道地说,新疆近十年自然环境改善了很多,塔里木河都快重新流进罗布泊了,河两岸的胡杨林断无灭绝之理。
胡杨这种植物需要非常独特的生存条件。条件太好的地方,它基本竞争不过其他树种。南疆各绿洲一路走过去,都是钻天杨的天下,没见过胡杨。至于有歌手唱《喀什噶尔的胡杨》,我不知道他怎么见到的。反正我在喀什没见过――那地方条件稍好,都留给钻天杨了。也许他是在喀什绿洲边缘见的?
胡杨生长在其他树种无法生存的环境里,河流进入沙漠的边缘地带。也就是说,它回避了物种间的生存竞赛,宁愿直接跟沙漠较劲。胡杨一般都生长得歪七扭八,当地人喜欢用狰狞这个词来形容。胡杨林不太密集,远远望去颇似巨人之战,仿佛一场大战下来,战场一片狼藉,有倒下的,有身负重伤勉力支撑的,还有的抬起头来寻找远去的同伴。感觉相当魔幻,直接拍电影可以省去很多电脑制作的费用。
塔里木河和其他的河
我完全没有想到塔里木河有这么多水,直觉上比河套地区的黄河不少。出来前特意看过地图,塔里木河从沙漠北缘流过,很多地方都用虚线表示,意味着经常断流。实际上水这么大,一方面是夏季丰水期,但还有另外两个原因是我们不太知道的。
在库尔勒我问过当地人,他们都说这些年真是邪门,雨水多多了,去年冬天还下好大的雪。他们承认,这十多年来自然环境改善了很多,但说不清是环保的功劳,还是气候发生了周期变化。八年前我去过新疆,对比一下,的确感觉自然环境好起来很多。可见,人类还是能够做一些事情的。另一方面,塔里木河两岸现在实行严格的分水制度,谁可以抽谁可以抽多少都有详细规定,这就使得更多的河水可以流向下游。据说很快就可以流进罗布泊了。罗布泊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最后干涸的,这里边应该有解放初期截流大搞农垦的“功劳”。但是,我仍然怀疑气候变迁是主要因素。
在塔里木河最终能够流进罗布泊之前,现在是由孔雀河来完成这个任务。孔雀河从北边的天山上流下来,滋养了西部第一大淡水湖博斯腾湖,也造就了库尔勒市,当然还带动了该市沿河房地产价格的快速上涨。普通塔楼已经涨到每平方米2500元以上,而市民月均收入不足千元。沿着河岸散步,恍惚间你以为自己身处江南。其实这也说明,该市市容已完全汉化,几乎看不到任何民族风格的建筑,倒是街上走的很多是维族面孔。这是相当可惜的一件事。我们三千公里飞过来,难道就为看一座跟内地没有任何区别的城市?
还好下面我们一路会经过很多绿洲,绿树掩映下,土黄色的维族民居时时可见。可以说,每出现一座绿洲,必然有一条河水流过。甚至,当我们在茫茫戈壁突然看见一条蜿蜒而去的小河时,完全可以期待,不远的前边一定有一座或大或小的绿洲在等待我们。那都是从南边昆仑山上流下来的雪水,小河养小绿洲;许多小河汇成大河,就可以养一座大绿洲。比如和田河,流到和田时水势已经相当盛大。很多维族下到河边采集著名的和田玉。同行有一位玉石爱好者,看见这阵势,根本不顾马上就要开车的招呼,一头就扎进河边采玉的大军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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