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捷克州遍布大大小小的城堡，伏尔塔瓦上游从这里流过，各色湖泊就像是它飞流时溅出去的水滴，洒落在南波希米亚的原野之上。往往是：一座城堡，一片湖泊，就有一个镇子或者村落。这片区域上，最具规模的当数克伦洛夫城堡，而克伦洛夫，这个捷奥边境的小镇，也因此而名。

进入小镇天光已暗。克伦洛夫镇和中国江南的水乡相似，民居大多建于河边，倾斜的屋顶正对河面，开有天窗。这里习惯把顶层的房间租给客人。我们跑到河边，一家一家敲门，最后拿到1100克郎的房间，谈好价，不用任何手续，房东直接就把钥匙给了我们。

沿着狭窄的石板路，我们到小溪边闲逛，克伦洛夫城堡就立在对岸的崖壁之上，巨大的崖壁和城墙浑然一体，在山脊之上蜿蜒。塔楼的尖顶在夕阳下生辉，几只盘旋的老鹰，偶尔掠过云层，停回塔楼暂作休栖。

趁着夕阳尚存余烬，我们挑了一家开在河边沙洲上的小餐馆，点了烤鳟鱼，要了啤酒。
所谓小溪，其实就是伏尔塔瓦河的上游。河底清浅，大大小小的鳟鱼清冽可见，几只绿头鸭则在河洲上面散步。一杯啤酒喝完，烤鳟鱼端上来了。鳟鱼的内脏被掏空，里面涂着美味的酱汁，王群施展刀叉技术，很快剔掉了鱼骨。吃了第一块鱼，侍者又拿来两大杯啤酒。

用餐时我常常离开椅子，去到沙洲上面拍照。回来时发现王群正和邻桌的女孩子聊天。
这是一个金发少女，披着一件白色风衣，整个晚上她时而对着夕阳发呆，时而又在纸上写信。这触动了王群的联想：“这世道，居然还有人用笔写信！”他低声对我说，“看看，多美好的画面。”
我想，也许她只是在记本次出行的支出明细。当然，这个庸俗的念头我始终没有流露。
白衣女郎先于我们离开，走了十来步她突然转身对着王群的侧影拍照。我：“嗨，人家在拍你，你得有所表示。”
王群若无其事，头也不回，直到白衣女郎离开。我说：“你损失一次艳遇。”
“刚才已经是艳遇了，”王群说，“再多一点就是多余。”

带着微醺离开餐馆，已是夜黑风高。“现在去城堡？”王群建议。
克伦洛夫城堡曾经诞生了波希米亚传说中最著名的一个幽灵：白衣女人。这是一个被丈夫侵占了财产然后折磨致死的贵妇，因为怨魂不散，总是在半夜出没。她出现时，会戴有不同颜色的手套，对于见过她的人，颜色即意味着祸福。
我们两个人在漆黑的城堡里闲逛。经过数百年的扩建，城堡连绵不绝，依着峭壁而占据了整个山势。部分突出于峭壁的墙体，不得不借用巨大的圆木支撑。城堡的走廊两边，有空荡荡的凹框，剥落的壁画显示，这应该是城堡最早的主人——玫瑰家族历代的画像。从墙头中空的石窗向下望去，小镇灯火阑珊，静如处子。

王群说起那个白衣女人的故事时，回廊尽头有脚步声传来。借着酒劲我想：白衣女人，我们见过一个了，还要再来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