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跟着民谣在路上跑了几个城市。

广州，张潜浅唱歌时我想到果子。前几年，张潜浅来广州唱歌，果子去酒吧看她，写了博客，在博客里，她像一个姐姐心疼自己有天分而动荡的妹妹那样心疼张潜浅。在广州，我还是能感觉到果子的气息，虽然从肉体的意义上，她已经去世了快三年。可是我记得她喜欢张潜浅，我记得跟她喝过小二锅头，我记得她从死亡中得到的感叹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获得这样的自由——不被死亡和环境捆绑，不给绝望以权柄。有盼望，就有自由，即使肚子肿胀，即使身体疼痛，即使灵魂疲惫，即使生命终结。值得感恩吧？！”

怎么能说精神的要求和探索毫无意义，灵魂曾经存在过，就不会消灭。就像我经常会想起果子，犹如想起那些好久不见、不通音讯的朋友们。

深圳。因为是在音乐厅，每个人的表现都很正常。不能唱的歌就不唱，让唱三首就不唱四首，一切都规规矩矩，整齐有序地进行下去。万晓利是当晚的捣蛋王。他唱完规定的三首歌后，开始在效果器的配合下，进行即兴。多唱一首按说也欢迎，他的即兴里夹杂了女人的呻吟叹息，男人雄浑的问候，还有无数古怪的声音。想一想，台下还有领导呢，这可多让人尴尬！最后他一跃而起，奔向架子鼓，控制音响的大哥终于逮到机会，干净利落地断了话筒。不容易啊，这是惟一一个显得是他自己结束了演出、体面地下台的机会。据说小河也有过一次相似演出，不同的是，小河最后是被抬下台的。这个过程中，他还一直在唱，一直唱到后台。

演出前和演出后，晓利都喝得有点多，但他作即兴时脑子很清醒。在后台，他一直惋惜着话筒断的太早，“还有两个合声没配呢。”演出后，他迅速喝高了，站到凳子上弹唱“一块红布”。他念写给贾宏声的词：起风了，鸟儿们被太阳晒跑了。大家笑他不常见的文艺和醉后的狂态，他有点难受，他的表达总是不能恰如其分，或者说，总是不能让人恰如其分地理解。就像他在北京跟老狼和刘2一同演出那场，他以为自己用音乐表达了一个完整的对贾宏声的叙述和纪念，从少年到成年到死亡，而很多观众只是感到纳闷，继而无聊，认为那不过是他在台上有节奏的呻吟和叹气。

我们和世界的沟通总是很艰难，在有的人身上，或许更难。

杭州。我对杭州是一见钟情，因为苏堤，因为杨公堤，因为三台山路。这次重新走上苏堤，在晚上十点钟。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怪怪的。后来我发现，这次苏堤比我上次来，多了很多灯。除了昏黄的仿古路灯外，隔几步就会在树身上安一个大功率的水银灯，把树叶照得惨绿绿的。第一，水银灯很晃眼，眼睛全被惨白强光占据，无暇观赏西湖。第二，树长时间被这么大功率的灯光炙烤，不热吗？不会影响它们正常的生物钟吗？

如果说这也罢了，每个桥头都装两竿彩灯的创意却让我目瞪口呆。这两竿彩灯还会在附近地上打出彩色图案，完全跟舞厅夜总会一样效果！这又是为什么呢？

十点半，彩灯，水银灯，一起熄灭。眼睛终于舒服了。眼前只有昏黄色的路灯，被装在旧旧的发黄的白灯罩里，在黑暗中连成一条线，延伸到黑沉沉的苏堤的幽深处。它们高度一致，光度一致，克制地映亮了脚下的土地，而衬托出整个西湖的肃穆和沉静。

能看出来，当初设计夜晚光景的人肯定想到过这些效果，而这条像昏黄的珍珠项链的灯光，又和左右边的西湖岸边的灯光相呼应，尤其是内西湖一侧，夜色沉沉，只有湖边一串白色灯光串成的光链，和苏堤上的路灯相呼应。

它们是有设计感的，有层次的，分别有一致的高度，和相互的呼应。

后来加的这些水银灯则破坏了这几条灯光缀成的“线”。

甚为可惜。大概管西湖的，换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