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写信来,说她决心去爱,她一边嘲笑着自己的发疯和对此疯狂的不屑,一边犹豫不决是否真的去实施。24小时后,她又来一封信,说人只能孤独地存在。
我想起我的另一个朋友,他在快三十岁时喜欢上一个女人,他表白却被拒绝,他的痛苦。我看着他痛苦神情,很想跟他说,可是爱不是这样啊。爱永远不是你付出就会有回应,不是你伸手就得到。在这一点上,麦卡勒斯说的准确,她说:“往往,被爱者仅仅是爱者心底平静地蕴积了好久的那种爱情的触发剂。每一个恋爱的人都多少知道这一点。他在灵魂深处感到他的爱恋是一种很孤独的感情。他逐渐体会到一种新的、陌生的孤寂,正是这种发现使他痛苦。因此,对于恋爱者来说只有一件事可做。他必须尽可能深地把他的爱情禁锢在心中;他必须为自己创造一个全然是新的内心世界——一个认真的、奇异的、完全为他单独拥有的世界……”
也许你的爱是完整的,不残缺的,是付出就有回报的,是你渴望就得到的,那么恭喜你。可是我要对另外一些人,一些不那么幸运的人说:残缺的爱也仍然是爱。令你痛苦的也仍然是爱。通过这痛苦,你走向世界的背阴面,看到幸福蒙眼之人看不到的风景。你的心脏变得膨胀丰富而柔软,通过这残缺,你跟世界有了更深远联系。
抄一段话,来自麦卡勒斯的“树·石·云”:
“……那是在波特兰,春天时分,每天下午都下雨。整个夜晚我仅仅是在黑暗中躺在床上。科学就是那样降临到我的身上的。
“情况是这样的。对于爱我作过思索,也理清了思路。我弄明白了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头。男人初次坠入爱河。那么他们爱上的是什么呢?
“一个女人。男人不懂科学,没有任何思想可以依靠,便按照这片土地上最最危险和神圣的经验行事。他们爱上了一个女人。
“他们从错误的一头开始爱恋。他们在高潮时开始。你能想象那有多么悲惨吗?你知道男人应该怎么爱恋吗?
“一棵树。一块岩石。一朵云。
“到现在已经有六个年头了,我一直是单独旅行,并且建立起我的科学体系。现在我是一位大师了,小子。我可以爱任何东西了。现在我甚至都想也不用想了。我见到一条街上挤满了人,于是一道美丽的光便进入我的心中。我看着一只鸟飞行在空中。或者是我在路上遇见一个旅人。一切东西,小子。还有任何一个人。所有的陌生人他们全都为我所爱!你可明白我的这种科学意味着什么吗?”
男孩僵僵地支撑着,……最后他问:“你最后真的找到那位太太了吗?”
“什么?你说什么哪,小子?”
“我是说,”男孩怯生生地问道,“你有没有重新爱上一个女人?”
老人松开了紧紧捏在男孩衣领上的那只手。他的身子转了开去,那双绿眼睛头一回出现了朦胧与不集中的神色。他把放在柜台上的缸子举起来,把黄色的啤酒喝了下去。他的脑袋在慢慢地从一边抖动到另一边。接下去他终于回答道:“不,小子。你明白吧,这是我的科学里最后的一个步骤。我往前推进时是非常小心的。再说我也没有完全准备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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