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作为一名门外汉和旁观者,去参加了一个DV导演的聚会。
先看作品,然后吃饭。
以前也参加过主流者们的电影聚会,感觉那更像个江湖,大家在谈产业、规范、生意、段子……只有电影消失了;而在这个聚会上,这些DV导演们,却仍然在谈论理想。
理想是一种什么东西?作为一名DV导演,他们的作品没有进入商业院线的可能,剩下就是被国家电视台或境外电视台购买这两条未卜的选择。而每一部DV,都需要两、三年的制作周期,甚至更多。在朝九晚五的流水线当中的人看来,这样的行为简直非理性到让人憎恨。
有个导演提到了小川绅介,在日本工业化最喧嚣的6、70年代,他带摄制组,来到东京郊区三里冢,跟当地反抗政府改耕地建机场的农民在一起,种稻子、拍片子, 一拍11年。
我想,拍摄记录片的导演,内心里都有一个小川绅介。
我对面的导演说,虽然在主流社会里我们的生活像是疯子,可是在我们眼里,像所有人一样生活,整天想着赚钱的人才是疯子。
他说,一部作品一做两三年,身边同行熬不住了去拍广告、拍企业文化片、拍音乐电视,这时候唯一支撑自己做下去的理由就是我相信。我相信我拍的片子有意思,我相信如果它足够好,会有喜欢的人为它付钱。我只能相信,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
不是不知道,理想在今天已经是一个不能轻易提起的词汇。包括艺术家们死磕的生活状态。事实上,很长时间,因为受师太影响,我简直瞧不起不事生产、看起来游手好闲的所谓艺术家。
可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夜,置身在这些已不年轻,却依然纯朴的人们当中,作为旁观者吃完一顿漫长的晚饭之后,我想,所谓艺术家,其实是一些被挑中的人。他们被某种大于一切的力量选中,这种力量使他们无睹现实与生活,而把自己整个献祭在一个他所相信的炉火之上。
我庆幸自己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但是他们,他们是那群在林立的大楼里种稻子的人。也许终生默默无名,而某瞬间的发光,即足以照亮心灵的黑夜。
饭桌上,有人提倡唱歌,轮到一位藏族导演时,他唱起了藏语歌。一点也没有别人的扭捏,他微笑着,平实地唱着,却能感觉他从音乐本身得到的喜悦。最后,所有人都在看他,鸦雀无声,他眼光垂下去,不好意思了,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没有。
歌声像是吹在草原上的风。
绿妖,06/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