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萧眉儿

 

　　时下一直流行“郁闷”这个词，感觉全世界的成年人中学生小孩子都成了抬头蹙眉低眼垂首的模样。走在大街上，颜面上看起来老实正派的人都“郁闷”着，而张牙舞爪横行街市的刺儿头都张扬着，完全一幅好人疲软坏人得势的景观。
　　和几年不见事业相当得意的朋友聊天，人家先丢一个“郁闷”砸过来，我迷糊并且担忧着问，“最近不大顺心吗？”，对方再一个“呵呵”丢过来，轻描淡写的回答，“也没什么，不就是郁闷吗？”我恼火了，“你凭什么郁闷啊？吃不饱穿不暖了吗？在街头流离失所了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吗？”对方半天回答，“是没有什么理由，但就是半死不活的，郁闷！”
　　我讨厌和我谈话的人随便的说“郁闷”，讨厌的程度完全不亚于那个芙蓉姐姐玷污了芙蓉，那个菊花姐姐龌龊了菊花！古人调侃的“为赋新诗强说愁”，也得有个“赋诗”在前面做个铺垫，好让个“愁”字堂而皇之的附着。可现代人怎么了？没有个根由，没有个参照物，就那样手指一敲，嘴唇一启，便是个“郁闷”！
　　可今天，我却不得不郁闷一回！
　　　　　　　　　　　　　　　　　
　　7月8日下午3时左右，庆阳最繁华地带的一家手机店被砸了个稀巴烂。原由也简单，早几天在这家店里买了手机的一个20上下的小青年想退手机，手机返回厂家进行鉴定后不是手机本身的问题，而是手机进了水。显然那小青年是把手机买回去后不小心把手机掉到水里洗了个澡，这种情况不在退换的范围之内。当他再次来到店里要求退换的时候，柜台里几个店员便拒绝了。只见那小青年冷笑一声，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几分钟后7个小青年便赶来了。看起来要换手机的主是他们的头儿，他端个椅子放在店铺门口，翘着腿坐下，脑袋斜搭在椅背上，一挥手，“砸！一分钟砸完！老子砸的起也赔的起！”顷刻之间，装潢的相当有水准的店铺就不堪目睹了，所有的柜台、柜台里所有的手机、墙面上的立体装饰、包括店门店窗统统在惨烈的脆响中成为碎片。
　　砸完了，小青年把手一挥，“你们马上去告，我就是公安局***的儿子，我在家等你们的消息！”，说完了，扬长而去。几个年轻的小店员惊惶之后赶紧打110，说了情况，并顺嘴通报了那小青年的身份，结果110那边起初还热情地询问地址之类的情况，后来一听是某某某的儿子，马上打起了哈哈，挂了电话许久没有回音更不见出警。老板娘赶来了，再次打电话，语气凶悍了些，他们终于赶来，也没去抓人，只是让她们去公安局立案。案子立了，去了华池的老板也赶回来了，他在店员和老板娘的哭诉中在狼籍一片的店里转了一圈儿，垂着头蹲在地上抽了根烟，慢慢立起，“去撤案子！”老板娘哭嚎起来，“你疯了你？为什么不告？”老板回答，“想继续做生意，就撤案子，这人咱们惹不起！”
　　于是，案子撤掉了。老板带领店员迅速清理现场，叫人重新装修……
　　　　　　　　　　　　　　　　　
　　我的小姑子就在那家手机店里打工，她晚上回来惊魂未定的给我叙述当时的场面时，我真是郁闷啊郁闷！郁闷一个小小的县城也有宛然黑社会的一群恶棍！郁闷公安局的纯洁性还有小青年老子的纯洁性！郁闷110的可信度还有110警察的圆滑反应！最让我郁闷的要撞墙的是，那个息事宁人的老板——那个可怜的受害者——那个玲珑剔透的好人！
　　我敢说他去撤掉案子的时候还点着头哈着腰，脸上堆着些谄媚的微笑；他还会装一包名牌香烟过去，给值班的警察一溜的发过去；他还会想法托人给那小青年带话一切的一切都是店员年轻不懂事与你无关……在公安局和大街上，他俨然一副疲软并且肾亏的样子……
　　　　　　　　　　　　　　　　　
　　老天，我也开始郁闷了，一连三天都郁闷！
　　我怎么感觉我也疲软了？幸亏我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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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萧萧眉儿

 

　　朋友的朋友死了，不到四十岁，因为一次毫无征兆的车祸。
　　他手里还提着刚刚买来的新鲜鲤鱼，放在汪了一池清水的塑料袋子里。下班后他象往常一样匆匆采购完毕往家中赶，被飞驰而来的越野猎豹撞的飞向半空，再沉重的坠下，象一条被剖开的鱼，鲜血淋漓，没有形状。而那袋子里的鱼，却从里面挣扎出来，完好无损的在路面上扑棱摔打着身子。
　　朋友不无感伤的说，前一天他们还在一起喝过小酒，一起在兴致头上发过牢骚骂过领导，分手时，他那朋友摇晃着拍着他的肩膀，说了些现在想来颇值得玩味的话——咱哥们，这辈子够得上是好男人了吧，娶了个没文化有脾气的老婆，还作牛作马伺候着，图个啥，就图人家给咱传宗接代替我在老人面前尽孝道了。咱不抽烟不嫖不赌不上网聊女人，在单位是孙子，回到家是儿子，够格的好男人吧。可这好男人当的憋屈啊！
　　细细想来，做个好人都是得付出代价的！
　　要做好男人，无论有多大的能力水平都得不管不顾的奔前程，树个事业有成的形象来，若是前程上奔不出什么名堂，那就退而求其次，在单位上做个蒙了眼睛围着磨盘转的驴子，不求能走多远，只求主人的鞭子不要落在自己身上。回到家里呢？当下不是流行好男人都得怕老婆吗？怕就是爱，爱就是宽容和勤谨，何况，多半男人还把自己在单位上不顺心的事藏着掖着在心里窝着，尽量平和的把男人的威风收敛起来，做个筋骨柔软四肢倍勤的模范丈夫快乐父亲。这样一来，男人把自我全都丢失了。在事业面前，硬撑也要撑出个大丈夫的气派来；在上司面前，硬弯也要弯出个90度的弧线来；在老婆面前，硬装也要装出个游刃有余的丈夫来；在孩子面前，硬挺也要挺出个楷模老爸的模样来。这一“硬”，就得硬多半辈子，想软下来歇歇吧，好男人的自尊不允许，社会舆论不允许，习惯模式不允许，身上背负的责任不允许……也就只能万般委屈的硬下去了！
　　做个好女人容易吗？也不易啊！首先，你形象得过关，最好能生就个好底子，要是没这个先天，就得后天在气质、品味、学识、谈吐上弥补；其次，你得是个里外都行的多面手，你得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油烟弥漫的灶台前最好还能画着淡妆！在月亮下面能谈得来风花雪月的往事，在抽油烟机下面能腾挪跌宕得心应手；最后，你得随时有牺牲自己的准备，有个前途无量的老公？那好，要斩断老公的后顾之忧，甘心情愿的退居二线做家里的保温箱。有句人人皆知的俗语，“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说起来轻巧容易，好象每个女人都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自然变身一样。这不过人们对女人的期望、女人自己追求的理想而已。要达成这一点，必须经历一个被塑造的过程，塑造外在的姿容，塑造内在的素养，塑造成大家满意的标准！而女人骨子里那点叫本性的东西呢？藏在得体的服装底下，藏在相宜的淡妆底下，藏在温婉的微笑底下……
　　甚至，做个好孩子都不容易啊！不要弄脏衣服，那就离沙子、土、泥巴远点吧！不要和小朋友打架，那就站在一边观摩人家的游戏吧！不要上课做小动作，那就铃声一响就把小手背过去做四十分钟的机器人吧……如此这般，人活着还有乐趣吗？
　　什么是好人？好人要深谙“吃亏是福”的道理；好人要把“忍”字当成做人的座右铭；好人要随时收敛冒出头来的本性；好人要按照公共道德规范塑造自己；好人心里要装很多人很多事；好人要在天将塌下来的时候站直身子；好人应该活的很累很累！
　　朋友的朋友死了，死的很委屈，心中却无愧！
　　可能，这就是好人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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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萧萧眉儿

 

　　这是家伊斯兰饭庄，我已经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对这里的炒面情有独钟，大约有三年多的吃龄了吧。以至于这里的店小二和老板娘都对我的喜好和习惯了如指掌，我们一家三口出现的时候，不等我们报饭，老板娘已经利落的吩咐下去，“一大一小两个炒面，再加一个小空碗。”这家炒面分量很足，大男人吃小碗足已，而我和儿子分享一个大碗，也足以让我们娘俩吃得打饱嗝了。
　　今天练车回来，我照旧晃进了伊斯兰饭庄，刚落座便听到老板娘脆生生吩咐饭的声音，店小妹立即笑微微的过来给我添一小碗面汤，立时就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我坐着等饭，眼神飘移的在所有客人脸上稍做停留，然后游移到门外，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正迷离着，饭堂大门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因为是黄昏，阳光流彩溢金，把个背对阳光站在门口的老人镀成了金边的剪影。我眨巴着长期面对电脑的疲劳的眼睛，终于看清老人的相貌，他开怀的笑着，脸上的沟渠都笑成了凹透镜的剖面形状，纹路从嘴角延伸向眼角，他左手提着一个装些东西的袋子冲饭庄里面晃荡着，另一个手里则晃着一杆称。我望着他，有些犹疑，显然，他的笑容是展示给饭庄里某个人，而这个人应该在我附近。于是，我迅速逡巡自己四周，发现自己身边并没有人。我再次确认他的视线，并替他做了一个延伸，最后确定他视线的终点是我！于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冲着他笑了，他笑的开怀，我更是笑的灿烂。
　　象是得到了鼓励，门口的黑影迅速移开了，老人直冲我坐的地方而来，边走边大声笑说着，“女子，我一看女子就是面善的人。”我诧异的看着他把袋子放在饭桌上，袋子开个口，冲我迅疾的晃晃，我看清里面是一堆数量不菲的香瓜。他熟练的提起秤，把袋子挂上面，嘴里说着，“女子，看，秤旺的很！叔我都是实诚人，不哄你！家里种的小瓜，脆的很，你回去一吃就知道了。”我赶紧摆手，“我没想要买香瓜啊！”老人不屈不挠，笑容和我刚才一样灿烂，“女子，你看，我在门口就瞅准你面善，我家在山上，卖了一天了，剩这么几个还要担回去哩，你看我也不容易……”老人的笑容和话都打动了我，我叹口气，问他，“多少钱？”，老人说，“给你便宜，本来要９块钱哩，给你卖８块钱对了。”我点了９块钱给他，“看你不容易，就按你原价吧。”老人千谢万谢的走了。我也宛然做了件功德圆满的大事，心情明朗的象快下山的那半个绚烂的太阳。片刻，我心下思量一下，香瓜提回去也没人吃，儿子整天寄放在老乡家里，老公上班我在驾校学车……想到这里，便打开袋子，打算跟老板娘和服务员分享。等我一个个发过去，就有一连串的回应，“唉！上当了，一堆子坏瓜，那个老汉把你哄了。”我把袋子里的香瓜都倒出来审视一番，果然，各个瓜不仅仅是蔫软了，而且都有烂到里头的软伤，香瓜还没凑到鼻子跟前就先闻到腐烂的气味。
　　我颓然的收起脸上的笑容，脸烧起来，象是自己被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一个耳光。我提着袋子，做了错事一般的挨个把发出去的香瓜再归拢回来，提出去塞进垃圾桶里。当我返回的时候，在饭堂门口稍做停留，我转过身面对阳光。我知道，饭庄里面的人将看到我镀了金边的剪影般的背影。我仰着脸站了很久，我真的想让自己的脸永远沐浴在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