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的玻璃晶屑

文/萧萧眉儿

一、眼睛里生出花朵

　　就那样大睁着眼睛，就着窗上从帘子里透进的微光，看着印在上头的水墨的花儿，看着看着，那花儿就会走形，变身成许多诡奇的形状，比如额上生着眼的头颅，比如人的肢体残缺着，比如孩童的目光正在沉静的穿透某人。自己可能是永远不能静止下来的人。静止，只能让思想陷入放纵的极端，没有轨迹的，出奇凌乱的，没有起点和终点的……比蒙太奇的手法还要玄妙。

二、乌鸦的翅膀要飞翔

　　把灵魂镶嵌在石头里，放进口袋，用身体的一点温度呵护着。我终于可以安心的去思想，不受灵魂和别人的打扰，我以外的东西都在沉睡，我自由的思想，象被枪击中的乌鸦的翅膀，乌黑的反射蓝光的羽毛在阳光反射彩虹的闪光。

三、挑剔的过去与现在

　　我曾经那么挑剔写字的纸张，不能是太平滑的，必须带些棉涩，笔尖触在上头有柔钝的质感，象是触到了鲜活的皮肤。我对写字的笔也极其挑剔，笔头必须是流线的弧度弯下去，探出一点含蓄的笔尖，写出的笔画要有棱角，但不可过于凌厉。可现在，我似乎好脾气了，变的对什么都无甚挑剔。我可以面对着冰冷的机器，脆生生的敲打键盘，内里，一样热气蒸腾。

四、一段本真的行程

　　坐在窗子旁边的椅子上，读一本书。我没记住书的名字，也没记住读的情节。我只知道，我是在玻璃窗旁边，摆出舒服的姿态，借着斜射进来的阳光，一行一行的在看那些字。这是个奇妙的体验，叫我想起很多事情--我在雪地的深处抛开一条眩目的红围巾……童年的自己紧紧的扒住房顶，小脚丫在空气中乱摆，无论如何也探不到梯子的支撑……深山里潮湿的树木上长出胖乎乎的木耳……我还年轻的脚髁造型精致，可以握在他的手掌里，比身体还要柔顺……我在读书吗？要么就是我刚刚上路，用脚在行走。

五、两个概念

　　"孤独"是个模棱两可的概念。心灵的孤独是件可怕的事情，但是，身体的孤独，却是种奢侈。
　　痛苦应该被时间过滤掉，就象筛金子的人，把大堆的沙子在水里筛着，留下来的也许没有，也许是一粒金砂，那是精华，即使痛苦，也是痛苦的精华，很尖锐，但藏在最隐秘的角落，只会偶尔闪现。

六、还风筝以自由

　　风筝越飞越高，稳稳的缀在空里了，不再象起初，要尽力掌握好放线的速度，并且始终要用手牵拽着风筝的角度。现在不用管了，即使我松了手，它也不会一个倒栽葱，斜斜的悲怆的飘落下来。儿子拍着手跳着，"妈妈，再放线，要更高。"儿子那么快乐，在他的眼里，只是高远的蓝天，只是跟天空逐渐接近的风筝。但在他妈妈眼里，蓝天渐远，只想松了手，还风筝一个自由。风筝不该是天空的点缀，它该是天空的一部分，融进天空。

七、鱼和人的终点

　　带儿子去买鱼，在大铁盆子里，十几条鲤鱼迟钝的在水里甩着尾巴，似乎在等待着选中，选中之后就是死亡。它们的眼睛千颗一律，都是默然的圆，再漠然的一个圈儿，眼白，又一个圈儿，眼黑。如此黑白分明，却看不出情绪来，所以，没有人会为一条鱼的眼神心动。儿子选了一条，老板把它捞起来，它甩了几下尾巴，象征性的，然后就不动了，任人宰割。老板把它放在水泥地上，用刀背敲下去，敲到它的头上。尾巴又动一下，不激烈，沉寂下去了。人也若此吧。看明白前头的路了，就没必要挣扎呼喊了，喜也罢悲也罢，都是预料之中的。所以，日子可以平和的过，不起波澜。

八、一种滋味

　　前面是怎样的景致，已经一目了然，身处荒漠，连海市蜃楼都没有了。这是怎样的绝望啊。她还是一条鱼，想到处游走，前方是汪洋，她却被困在岸边的小泥坑里，汪洋离她只有一尺之遥啊，可她够不着。

九、冬天的阳光底下

　　阳光明亮，却很清冷，感觉是太阳的色彩倾泻在脸上，而不是阳光的温度。我下意识的站到一棵树底下，因为那上面还有叶子，尽管叶子少的孤苦，枝条瘦的嶙峋，但心里有一个温暖的愿望，希望真的有一枚叶子，适时的挣脱了枝头，恰切的落在我还潮湿的头发上。
　　抬起头看阳光，和阳光发源的地方。中午，儿子曾问我，太阳是不是有巨大的能量，能让人化成粉末，太阳的能量能不能张着嘴巴吸收，然后人也变成有巨大能量的人。儿子目前的梦想就是想要成为具有超能力的战士，然后和未知星球上的敌人进行永远胜利的战斗。可我的梦想呢？我还有梦想吗？即使是不切实际的。我真的不知道。有时，也想成为粉末，接近太阳，一瞬间从存在到虚无，多么干净的结局。有时，也想具有超人的能力，成为一个战士，可是，却没有信心打败任何一个人，即使对方是假想中的，都没有信心。
　　我很想张开嘴巴，象儿子想象的那样，让太阳神的能量象流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注入我的身体，让自己有醍醐灌顶般的蜕变。可是，冬天的太阳连温暖都没有给我，何况我奢求的智慧。这样想着，就感觉阳光越发清冷了。温暖的色彩包裹了我，皮肤表面的温度却象冰层一样冷。现在，自己就是那庙里供着的镀了金的佛像了，千百年的香火缭绕，千百次的塑身镀金，到头来终究没能脱胎换骨，依旧是那泥塑的身。

十、理解一个男人

　　一个骨子里都浸透着忧伤的人，不是仅仅因为某个文本中的情节忧伤，也不会因为残花枯叶、断壁残垣。要看你在乎什么，要看你现时的心境。你爱惜自己吗？即使你粗枝大叶匪气冲天，但那只是你的造型，是你的经历、你曾经的思考、你在禅想后进行的蜕变。当你不再去那些荒凉的地方独自跋涉的时候，当你生活在崩溃边缘的时候，神悄悄的重新塑造了你。神对你说：要忧伤，但要藏在骨头里；要睿智，但要藏在语言的锋芒里；要超脱，但要写在别人的眼睛里；要会爱，但要浸在心灵的泪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