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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翘着腿,她的腿细细瘦瘦,尖尖的白色凉鞋快要挣脱她的脚,脚腕上系着一圈鲜红的绳子,绳子上拴着一小块圆润的玉,玉上刻着一个字:“飞”。
飞是我的名字。我路过那块巨大的玻璃就看见了她,我努力地将头别过来,在转身之前,凝神看着她。她丝毫不在意门外若有若无的喧嚣,稍顷,她舒展一下四肢,呼出一声漫长的叹息,仰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突然露出一个浓烈的微笑。
就是这样,尘埃滚滚的今世,我与她隔着一块巨大的玻璃。帽子下的我的这张脸,已经千疮百孔,过多的沧桑像一条条伤疤交织在一起,我抬手捂脸,可是没有用,眼泪崩湿我的眼眶,那心酸的暗流像一朵花骤然从指间开出。
而她看起来依然年轻。她躺在沙发中央,双腿蜷缩,像一只优雅的狐狸,眼睫毛如此之长,像一道灰灰的栅栏,那里面是几个男人反复交错的身影,那里面也许有我,我穿着白色的上衣,低着头,头上是蔚蓝的天空。
那个穿白色上衣的男孩站在空旷的荒地上,背后是淡漠的房屋、电线杆,还有一所中学操场前微微浮动的一面红旗,红旗下走过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立起脚,腰身露出一块淤青的皮,一咬牙,胳膊一挥,当,铃铛轰得响起。像一滴墨水侵染了半杯清水,像一股风灌满了整个耳膜,她慌乱地从教室里跑出来,在歪歪斜斜的人群中左冲右突。
1996年夏至。荒草蔓延。她抱着我,站在背后,嘤嘤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