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敲门

                                殷健灵

    那年，那个著名的国家级冰川公园尚在筹建中。盘山公路一派泥泞，山上的旅游设施也陈旧简陋得很，尽管如此，我们这群贪玩的人还是骑马上了山。７个小时后，终于到达四号营地，按探险俱乐部的安排，今晚我们得睡在山上。

    所谓的营地，不过是几排木屋，用水、如厕均在户外，橡胶水管架在一根树叉上，是山上接来的雪水，冰寒刺骨，日夜奔流。木屋里两张木床，被褥的颜色早已模糊不清，不知积了多少人的陈年油垢。营地只来了我们这群人，夜阑人静之时，唯有潺潺水声，倒也有番诗意。

    刚刚歇下，就有人起了高原反应，发起低烧。于是，七八个人都聚到一个木屋，既是慰问，也打发了寒冷和寂寞。聊兴正酣时，有人打了个呵欠。这疲累是可以传染的，很快，一个个也都觉得悃了。旅途劳顿，身体和头脑都处于缺氧状态，哪怕那床褥再脏，也不得不去上面躺一躺了。于是，各自散去。

    Ｌ和我回到木屋。我看着Ｌ开始仔细打理她的床铺。她从背包里取出自带的床单，小心翼翼地铺在床上，又拿出一条枕巾，铺在了那个几近黑色的枕头上。她舒展了一下双臂，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羡慕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然后，她脱下外套，将它们整齐地搭在了床架上。我后悔自己没有Ｌ想得周到，看看那灰扑扑的一堆被子，心想，今晚只能和衣而卧了。

    迷迷糊糊地入睡了，也不知是几点，我在睡梦中听到门响了一下。以为是风声，那扇木门单薄得很，虽上了锁，仍觉随时会有什么东西破门而入。于是不去在意，继续睡。可是，门又连续响了两下，我被彻底惊醒了。轻唤L：“有人敲门。”Ｌ在懵懂中说：“开门吧，说不定他们来要退烧药。”

    我翻身下床，径直去开门。随着吱呀一声，一阵风扑门而入，门外却空无一人。我复又把门关上，嘟哝一句：“是风。”走回床边。刚要坐下，又是两声敲门。这回，我是处于清醒状态，听得确切。那敲门声短促而有节奏，绝非风声。心里有点怯惧，就坐在那里喊：“谁啊？”没有应声。正犹豫着，已见Ｌ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直奔门口，一边说着“我倒要看看是谁”，一边把门打开了。然而，门外如我刚才所见，什么也没有，只看见远处隐在夜幕中的莹蓝色的雪山的轮廓，静谧如斯。

    我看到Ｌ转过来的脸，面呈土色。她关上门，一句话也不说，紧挨着我坐下。两个人都盯着那扇门，仿佛敲门声随时都会响起。此刻，我们都确信听到了神秘的敲门声，并且感到了一点点绝望。当时，我们都没有手机，房间里也没有电话，同伴的木屋与我们的遥遥相对，真遇上什么，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和Ｌ在猜测中等待那敲门声再次响起，充满了忧惧。这一夜，谁都没有安睡，但那声音像与我们捉迷藏一样，居然没有了踪影。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我鼓起勇气开门出去洗漱。冰凉的雪水洗去了一夜的困倦，抬头看远方，天空澄澈如镜。木屋在晨光的照射下，一派安然。

    早饭时遇上同伴，难免提起昨夜的疑惑。没想到竟得到了共鸣，说他们也听见了敲门。好在他们都是男性，胆大，照睡不误。我和Ｌ相视一笑。就当它是个美丽的谜吧，也许是雪山女神深夜来造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