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得开朗

                             殷健灵

    很多年前，我采访过一个叫小谈的高中女生。她自幼父母离异，跟着身有残疾的母亲长大。母亲靠当洗碗工和看自行车赚取微薄的收入。小谈上幼儿园时就会自己热饭菜；为凑学费，她帮母亲卖过牛奶；经济拮据时，吃过用糖和酱油拌的饭。两人挤住在只放得下一张大床的亭子间里，不舍得用电灯，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更难得一亮。小谈从来没有一本像样的参考书，所有的辅导材料都是从旧书摊上淘来的，小小年纪就已经给更小的孩子当家教贴补家用。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虽不比今天，小谈的家境在当时也算是窘困的。

    但是，就是这样一对母女，从来都是笑容灿烂着。小谈不但是重点高中的优等生，她的开朗热情更让班主任惊诧：这个孩子的内心看不到一点阴霾。学校开家长会，同学的父母一个一个体面地上台，小谈也搀着一瘸一拐穿着寒酸的矮小母亲走上台。她俩的轻松明朗让身边心生怜悯的人暗地愧疚。 母亲说，小谈运气“好”，她从小就比别人有更多锻炼自己的机会；小谈说，从小，我的妈妈就让我不知道什么是愁苦。小谈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活得阳光明媚，她被选上区里的十佳学生，高中毕业免试直升清华大学。

    小谈曾经告诉我，以后想读硕士、博士，让她坚强开朗的母亲过上幸福生活。很多年过去，如今的小谈不知身在何方。不过，无论她在哪里，我始终相信，这样一个女孩一定会有比他人更好的人生。

    说起小谈，不免想到深深感染我的一本散文小说《佐贺的超级阿嬷》。作者是日本喜剧泰斗岛田洋七。广岛原子弹爆炸后，因无力抚养，母亲只能将年仅八岁的他寄养在佐贺乡下的外婆家。在物质匮乏的日子里，身处富人堆的包围，乐观的外婆却总有神奇的办法，让艰苦的生活快乐下去，家里也始终洋溢着温暖和笑声……外婆有几段语录令我印象颇深：

    “我”把成绩单拿给外婆，小声说：“对不起，都是1分或2分。”“不要紧，不要紧，这些加起来就有5分了。”“啊？成绩也可以加起来吗？”外婆断然回答：“人生就是总合力！”

   “穷人所能做的，就是展露笑容。”“你一笑，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

   “穷有两种：穷得消沉和穷得开朗。我们家就是穷得开朗。”“做有钱人很辛苦，要吃好东西，要去旅行，忙死了！穷人习惯穿着脏衣服，淋了雨，坐在地上，摔跤也无所谓。”“啊！贫穷真好！”

   “花店的花都有人施肥，又有人照顾，长得大是当然。这朵杂草里的花虽然很小，但靠自己的力量努力开出的花，才最美丽。”

    岛田洋七、小谈以及每个平凡人，都是杂草里的小花吧？但只要是生命，有什么理由不像那些艳丽的花儿一样接受阳光的沐浴和自然的馈赠，尽情地努力地绽放自己呢？

    我是一朵朴素简陋的小花，但我同样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