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流水

殷健灵

    在毕淑敏的心理咨询中心里看到一格一米见方的沙盘。问用来做什么？回说，是做游戏用的。想起幼儿园里供孩子玩耍的沙坑，难道是同样的功用？再问，对方解释说，当人的手指触摸沙子，细沙从指缝间水一般流下，那种酥痒的感觉是能激发起人的原始情感的。什么是人的原始情感呢？爱、恨、悲、喜、忧、惧……恐怕都是。

    于是蹲下，触摸，似乎并没有特别的感受。心想，也许是因为缺少特殊的情境吧。我是去采访毕淑敏的，在心理上自然和那些求助的来访者不同。我抱着审视的、好奇的、探询的态度，无形中为自己竖了道屏障。人一旦有了屏障，犹如戴了盔甲，紧绷的心又怎能体会那些所谓的“原始情感”？

    但脑子里总忘不了这个有趣的沙盘游戏。回来后查资料，也不甚了了。只说，孩子通过一次次沙盘游戏，可以激发出自我控制、自我完善、自我成长的动力，潜移默化地克服那些家长认为难以克服的坏习惯之类。那么沙子之于成人呢？虽然仍是一知半解，记忆里却浮起小时玩沙子的情形。

那时，常能接触沙子。出门见山，见树林。周围时时有新的房子盖起来，便有一些沙子遗漏或堆积在路边。调皮的孩子在沙山上爬上爬下，造“碉堡”，造“房子”。玩沙子的好处是不易弄脏衣服，弄脏了也易拍打，而且，安全。

有一阵，跳远不好。便每天起早，去校园里的沙坑边练习。穿着白跑鞋，在沙子上奔跑、跳跃，脚底觉得特别细滑，颇觉快意。

不过，最愉快的玩沙体验还是在成年后。

每次去海边，都喜欢玩沙。印象中，海南亚龙湾和泰国普吉岛的沙滩最好，特别的细腻柔滑，赤脚踩在上面，双足仿佛被温润的巨手揉搓摩挲，涌上心头的是暖意，是安慰，是小小的感动。

而沙子，也能带给人恣意的狂欢。那是在内蒙古包头附近的鸣沙山。那沙山，因风而流动、起伏，风吹细沙，鼓鼓作声，只见脚面的沙被风吹得如同湍急的水流，脚底会忽地陷落。然后，跑动。在沙子上奔跑无法控制自己的速度，但丝毫没有危险。可以狂奔，可以俯冲，可以攀登，沙山望不见尽头，绵延起伏，蕴涵无限的未知。那一刻，沙子、风、天空、人是一体的，在这个整体中，心又怎能不放松，不自由？

可是，这样的机会毕竟不多。大多数时候，我们只能从与水的接触中寻找相似的快感。仔细想，沙子和水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它们具有相同的品质：可以流动，没有痕迹，细柔，顺滑；它们与皮肤接触都能使人产生类似抚摩的感觉，如同母亲的手，如同怀抱。所以，沐浴可以解乏，可以舒心，恐怕也是相似的道理吧。

说这些，其实全是我自己的揣测，并无科学依据。如今，也许没有随时亲近沙子的自由，但至少，可以随时地亲近水。在沐浴中，涤去尘埃，同时感觉一种心灵对自然的投奔。而时尚一族的芳香浴，更是双重的享受。沐浴，净身，更要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