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侯哥“跪师”看民办老师的境遇

这两天，侯耀华下跪为乡村残疾教师陆永康颁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亦说乎。其实，1月21日，CCTV2006年度三农人物颁奖典礼上，侯耀华下跪时我恰好打开电视，这一幕恰好被我看见，而这之前的一次偶然看电视，我也已经看过了陆永康那截过肢的双腿，那两只2004年才“添置”的船形木鞋和那两根齐腰拐杖。所以，我当时就被候哥的“现场表现”共鸣得唱起歌来：“候哥，侯哥，你真了不得，名人贵腿跪下个你，表达了真感情；侯哥，侯哥，你真太难得，穿金戴银你没改变，朴实的本色……”

我之所以如此“共鸣”，不仅是因为陆永康失去双腿，更因为他“跪着当了36年民办教师”，我对民办老师有一种天然的怜悯——社会终于有人从陆永康的身上看到了民办老师的艰难和凄苦了。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闲来无事，指责侯哥给如此“渺小”的陆永康下跪不值，是“惊世骇俗”，或炮轰侯哥“作秀炒作”，真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是怎么长的。试想想，陆永康是很渺小，他的身份只是个小学民办老师，凭他自己，凭他自己的小学，他是培养不出大学生，但从这所小学里走出来的人，如果成了才，一定是他培养过的。说这话的人大概已经忘了，自己也是小学老师“手把手”教过的，如果没有小学老师的“手把手”，自己怎么上中学、上大学？至于认为侯哥作秀炒作，那更是人心只往歪处长，他自己不能体认下层教育工作者的艰难万苦，自己没有同情心，也不允许别人有，如果谁有，那一定是装出来的，是有什么功利目的的。这是什么逻辑？

我认识一个民办老师，大家都叫他卜老师。卜老师在当了二十二年民办老师之后，现在已经没当了。我知道，卜老师教过的学生，考上早年的大学和中专的就数不胜数，还有不少学生后来和他在同一所学校或兄弟学校当公办老师，但他自己，却从当了二十二年的民办老师的岗位上“下岗”了。卜老师是1980年高中毕业后参加民办教师队伍的，那时他还不到十八岁。大家知道，那时候的高考，简直是百里挑一，升学名额极少，一个高中毕业生，当然也算是知识分子了。卜老师说，他一开始拿每月12元的工资。后来，卜老师从十二元的工资里抠下钱来结了婚，又生了两个孩子。期间，卜老师还要抠下钱来考代课证，或是考教材教法，年年一考，甚至几考。当民办老师所需要的“证”都齐了之后，上面又来了精神，79年前入伍的民办老师可以逐批转正为公办老师，79年后的只是临时代课，必须考上师范学校的函授才能转正。卜老师当然一边教书一边考啊考，终于考上了，他节衣缩食，把成百上千的报名费交给了培训单位，还要借债到城里“读啊读”。三年后，卜老师读完正规师范学校的函授全部课程，成绩合格，只要再过几个月，毕业证就可以到手了。他以为这下可以像比他早一年的函授毕业出来的民办老师那样顺其自然地转正了，可上面又来了精神，由于正规师范毕业生已能满足小学教师需求，截止到那年上半年止，没有转正的民办代课教师一律清退。这可是一声霹雳啊，卜老师看着为了读书而写下的几张欠条，硬是踉跄着没有摔倒。卜老师“下岗”了，望着站了二十二年的讲台，摸摸早已爬上额头的微白的发丝，他依依不舍地走向了陌生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