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离第一位女总统又近了一步

薛涌

最近，布什公开对记者说：“希拉里.克林顿将琐定民主党预选的提名。不过，我相信我们的党能够击败她，虽然那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此话极不寻常。一般而言，不到了最后时刻（即两党预选都结束后），在任总统不会提另一党总统候选人的名字，免得给对方造势，更免得丢掉总统高高在上的威仪。如今，离民主党预选的开始还有将近半年，谁能赢得预选还不知道，布什就把希拉里的名字提出来，显得极不寻常，也难怪在媒体上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兴奋。

布什是个玩弄政治的老手，他这样一反常态，不可能没有特别考虑。有些人分析，他不过是说出个事实。在民主党中，希拉里稳定地以两位数的优势领先于第二位的奥巴马，支持率接近半数，眼看快琐定胜局。布什希望本党早点作好准备。可惜，这样的分析经不住推敲。半年是很长的时间，预选中变局甚多。目前美国公众对预选也没有足够的关注力。布什如今已经提前成了瘸鸭总统，身陷多重危机。伊拉克、经济等等都是迫在眉睫的事务，需要全力应付、和全国人民沟通，怎么会拿出精力管对方党的“闲事”？这难道不是太瞧得起对手了吗？

在我看来，布什之所以屈驾抬举对方，体现了民主党强劲的势头，以及共和党特别是保守主义的深重危机。他希望借希拉里给保守主义竖立一块共同的靶子，把群龙无首的共和党尽早团结起来。

我们不妨先看民调。一年前，绝大多数民调表明，在民主党候选人和共和党候选人假想中不同的捉对竞争中，共和党人都能以微弱的优势击败对手。但最近两个月一系列的民调显示，不管大选是谁对谁，都是民主党赢。在有的民调中，民主党的优势已经开始跨出误差边际。比如，根据ＮＢＣ和《华尔街日报》九月初的民调，希拉里对朱里安尼有49%对42%的优势，对汤普森有50%对41%的优势，对罗姆尼有51%对38%的优势。ＣＮＮ在大约同时作的民调显示，希拉里对朱里安尼有50%对46%的优势，对汤普森有55%对42%的优势。奥巴马对几个共和党的对手，也是大同小异，有着明显优势。前一段一直下沉的麦凯恩，最近在共和党中略有上浮。但他出阵也无法压倒民主党前三位候选人中的任何一位。在国会政治中，已经占据多数党地位的民主党也同样行情看涨。明年民主党一举拿下白宫和国会两院的可能越来越大。无怪《经济学人》不久前在封面上惊呼：“美国左转！”

面对势头逼人的民主党，素以纪律、团结、信念著称的共和党，则阵脚零乱。领头的朱里安尼，在党内支持率仅有30%出头，而且他在社会文化问题上的自由派立场和生活丑闻很容易让保守派选民倒胃口。刚刚出山的前好莱坞明星汤普森，试图成为里根二世，以其保守主义的价值和好莱坞明星的魅力重振共和党的士气。可惜至少到现在看来，他有的多是些花架子，很少实货，很难依赖。布什目前的支持率仅30%出头，经常被称为历史上最糟糕的总统。连共和党的战略家也都指出，任何共和党候选人要想有作为，就先要躲开布什。有人干脆挖苦，布什为了本党利益，明年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可见，共和党总统也无法成为共和党的领袖。

那么，谁来把这个正在散架的共和党团结起来呢？希拉里！整个九十年代，共和党的宣传机器几乎都投入到妖魔化克林顿上面，希拉里自然也不例外。她目前还是保守派选民最恨的人。许多保守派评论家指出，目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她更能使共和党团结起来。只要她一出场，本来不喜欢本党候选人的保守选民，也会为了将她打倒而走向投票箱。布什眼看自己领导的保守主义运动日渐沦落，心急如焚，需要为本党提出一个“圣战”的目标。

这一战略，并非没有得手的可能。但是，这最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说明共和党不能正面地界定自己，说不清楚自己是谁，只能借敌人从负面界定自己，说自己不是谁。这颇象2004年大选中的民主党，本来群龙无首，只有靠着ＡＢＢ（anyone but Bush除了布什选谁都行）的选民来挑战共和党，最后兵败。如今，ＡＢＣ(anyone but Clinton除了克林顿选谁都行)的选民未必比当年的ＡＢＢ更有作战力，以这些人为基础，恐怕凶多吉少。

更重要的是，过早把希拉里作为靶子摆出来，等于帮助她对抗民主党内左派的挑战。希拉里严守克林顿开始的路线：抑制党内左派，争取中间选民；对外强硬，对内严守财政纪律。但是，因为党内左派势力强劲，她获得提名，就必须过左派关，让自己的中间派立场经受住左派的攻击。布什把她作为自由派的代表挂出来，等于强化了她的左派信誉，使她有更多的本钱向中间靠。在预选中，每当对手从左的方向攻击她，她都说：“过去十几年，我一直经受着右翼的狂轰滥炸，但是我越战越强”。这样轻而易举把自己打扮成自由派的领袖，使党内左翼势力对她向右靠有更大的容忍。过了这一关后，她在总决战中就可以向左右和中间派选民摆出自己始终如一的中间立场，胜面就大得多。

从现在到明年十一月大选，还属于夜长梦多、不可预测的阶段。不过，种种迹象表明，美国离第一位女总统的诞生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