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 薛涌 "精英的阶梯:美国教育考查"  新星出版社, 24 元

 

9月21日，“华尔街日报”一年一度的商学院排名揭晓。这个排名，比起“美国新闻
与世界报导”的排名来，似乎不太为国人所知，但在美国商界和教育界影响甚大，
颇能反映国际商学院的发展趋势。

众所周知，“华尔街日报”是在企业界影响最大的媒体。其商学院的排名，也是建
立在企业界的影响之上。“美国新闻与世界报导”也有商学院的排名。不过，那个
排名，就和其著名的本科大学排名一样，主要是建立在对各校的硬件的调查之上。
“华尔街日报”的排名，则更象是“产品验收”。其基本的评定方法是建立在企业
界、也就是“用人单位”对各商学院毕业生的评价上。比如今年排名的基础，是该
报在2004年12月6日至2005年3月9日期间对3267个雇主进行调查、让后者对4938个商
学院进行评价和打分的结果。换句话说，这个排名主要是说明雇人的老板喜欢谁。
所以，对那些商学毕业后要找工作的学生来说，“华尔街日报”的排名要更“实际”
一些。另外，“华尔街日报”的排名并非全美排名，而是把各校分成“全国”、
“地方”、“国际”三类。其中第二类包括北美，第三类涵盖欧洲，范围都超出美
国，是以美国为中心的全球性商学院排名，并且三类中彼此还有所重复，显示了全
球化经济对商学院教育评估的影响。

也正因为如此，“华尔街日报”和“美国新闻与世界报导”的商学院排名结果大异
其趣。比如，在全国性商学院的排名中，“华尔街日报”的顶尖商学院为达特茅斯、
密西根、Carnegie Mellon Univsersity。这三个学校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导”上
仅排第6、10、17位。而“美国新闻与世界报导”上前四名的商学院：哈佛、斯坦福、
宾西法尼亚、MIT，在“华尔街日报”上分别只排第14、15、6、12位。“华尔街日
报”国际商学院的排名，则是以跨国公司招募全球化人才时的评价为准。结果瑞士
的IMD(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Management Development)排名第一，西班牙
的ESADE(Escuela Superior de Administracion y Direccion de Empresas排名第
二，美国的Carnegie Mellon Univsersity排名第三，墨西哥的IPADE(The Instituto
Pansamericano de Alta Direccion de Empresa排名第四，素有盛名的伦敦大学(即
伦敦商学院)排名第五。美国的商学院教育，在培养全球化企业人才中并非处于垄断
地位。

这样的结果，鲜明地反映了雇主的用人标准。“华尔街日报”把雇主对商学院毕业
生的素质期望进行排列，结果“沟通与人际关系”的能力最为重要，达到88%(即88%的
雇主认为这项素质“非常重要”)；合作能力占第二，为87%；个人的道德和品性居
第三，为85%；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占第四，83%；过去受雇时的成就占第五，为
74%；适应企业文化为第六，73%；领袖的潜力居第七，72%；战略性思维居第八，67%。
可见，最重要的素质，是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和道德水准。我们传统上推崇的那种纯
技术性的“个人能力”只居其次。也难怪，排在前面的学校，基本都是小学校。因
为小学校是个面对面的小社区，师生和同学彼此之间的关系密切，容易培养沟通能
力和合作精神。当然，学生道德标准高，为人谦和，也是老板喜欢的重要原因。

小学校占优，多少体现了1990年代商学院泡沫破灭后各校在缩小规模上的竞争。现
在申请商学院的学生逐年减少，如果商学院不压低录取人数，录取率就上升，学生
的竞争性就减低。比如排名第三(去年排名第二)的Carnegie Mellon Univsersity商
学院，毕业生人数从两年前的将近500下降到大约350。现在在校的MBA全日制学生仅
387，业余的学生为274。排头名的达特茅斯，NBA的学生人数仅503，全为全日制学
生。耶鲁商学院排名第五，是另一个为数甚少的只招全日制学生的学校。在学MBA学
生人数仅468人。这些学校的毕业生少了，学生的身价也高了。雇主们常常苦于找不
到自己想要的人。而一些低档学校，放着剩余的师资和设施，舍不得放弃送上门来
的学费，结果滥竽充数，排名大跌。比如得克萨斯基督教大学的商学院，在地方商
学院的排名中从去年的第6跌至第18。雇主报怨，那里的一流学生可以和一流商学院
的毕业生竞争，但中下等级的学生素质太差，学校明显选人不精。

对哈佛等帝国气派的商学院的毕业生，老板们也颇有微辞。比如芝加哥的排名，从
去年的第5跌到今年的第13。雇主报怨其学生量化管理技术非常好，但缺乏一般性经
营的经验和能力，华而不实。斯坦福的排名从去年的第10跌到今年的第15。其学生
不愿意随着企业迁居，颇让人头痛。最重要的是，这些学校的学生，学术能力、分
析能力很高，但是为人太傲慢，自以为出身名门、有资格，自负过高，一见面就给
人一种你欠着他什么的感觉。他们能谈的，不过就是自己在哈佛这种名校的经验，
让人敬而远之，难以合作。不过，这种不可一世的劲头，也有些现实的基础。许多
公司跑到这些学校招兵买马，往往空手而归。原因是那里的学生已经另有高就了。

所谓全国性商学院，一般是大企业招兵买马的地方，绝大多数是私立，而且大部份
设在东部。六个有商学院的常青藤盟校，都进入了顶尖商学院的排名。到这些学校
招人的企业，有25%愿意支付10万美元以上的起薪。可以说，在美国的商学院教育中，
这类学校是精英集团，身价最高。

地方性商学院，主要给地方企业提供人才。雇主往往只到一个学校去招聘人才，工
资也较低，只有8%的雇主愿意出10美元以上的起薪。这样的雇主，更强调合作和人
际交流能力、道德品格。一句话，人要老实厚道、靠得住。不过，地方商学院的弱
点是过于狭隘，不太能适应未来的全球经济。比如在地方商学院中排名第一的Purdue大
学的Krannert商学院，在“华尔街日报”的评比中在学生的国际经验这一项上得分
非常低。为此，该校准备向中国发展，和浙江大学、清华大学结成夥伴关系，改变
自己乡巴佬的形象。排名第二的密西根州立大学的Broad商学院，有三分之一的学生
从事生产的经营管理，颇有些“车间主任”的味道。这种单一的训练，使学生非常
专业化，但常常“只拉车不看路”，环球经验不足。排名第四的Thurderbird则专门
集中培养国际经营管理人才，在国际性商学院排名中，居第七位，比MIT、哈佛等等
名校都高。特别是最近创立了特别课程，让阿富汗妇女来接受训练，帮助国家的重
建，非常有开创性。可惜在美国的国内人才市场上表现欠佳。许多外国学生的口语
表达有问题，影响了他们的事业。

对已经处于全球经济核心地位的中国来说，最值得注意的，恐怕还是那些国际性商
学院。这些学校，主要为跨国公司输送能够适应各种国际环境的人才。所以，国际
经验和外语能力就特别重要。排名第一的瑞士IMD，其MBA课程仅一年，但强度极高。
学生从早晨8点到下午5点半都在上课，星期六也要上课到中午。学生对当地的湖光
山色根本没有功夫欣赏。这所设在瑞士的学校，每年只招90个学生，是精英的精英，
但只有2%的学生(即一到两个)来自瑞士本土。其他学生来信40个国家。这里的每个
学生平均能够讲四种语言，几乎所有人都在海外居住或工作过。学生经历丰富，年
龄也偏大，平均年龄达31岁。每年都有50家左右的跨国公司到这里求贤。他们普遍
盛赞这里的学生成熟、有全球的视野。排名第二的西班牙的ESADE，学生也都是能讲
西班牙语和英语。排名第四的伦敦商学院，86%的全日制学生来自英国之外，教授来
自23个国家，已经完全是个全球化的大学。相比之下，几个美国名校的商学院，比
如MIT、哥伦比亚、芝加哥、哈佛、斯坦福、在国际性商学院的排名中仅居第8、13、
16、17、18。达特茅斯等等则榜上无名。可见能吸引美国大企业的学校，未必有国
际感召力。

另外，这次的排名显示了传统的全日制MBA教育的优势。目前除了全日制MBA课程外，
有许多非传统的、更为灵活的MBA教育，比如高级经理培训班、半工半读的业余课程、
以及网上课程。但雇主对这些非传统课程普遍表示不满。高级经理培训班，是这三
个非传统课程中声誉最好的。因为学生都是高层经营人员，有丰富的实际经验。但
问题是，这一课程价格昂贵，是学校的摇钱树。大部份学校不愿意给这些企业领袖
打低分，怕得罪了企业，以后人家不来了。这样教学质量和学校的品牌都难以维持。
许多学生毕业后可能马上要当CEO了，回学校不过是镀层金，潜尝辄止，不象全日制
的学生，每天在课程中泡12到16个小时。所以，有30%的雇主认为高层经理培训班的
学生远不如全日制的学生受的训练有效。而34%的雇主，认为半日制的学生明显不如
全日制学生，因为那些办工半读会用心更加不专。至于网上教育，则属于垃圾教育，
价值非常有限，有80%的雇主认为其明显低于全日教育，另有40%的雇主认为其完全
无效。因为MBA学生的最主要的素质是与人合作。只有不停地和同学泡、和老师交流，
才会懂得如何在工作场所和同事协调。排名第一的达特茅斯，一直坚持单一的全日
制MBA教育。该校并非没有打过高级经理培训班的主意。可惜自己所在的地方偏远，
如同世外桃源，没有纽约、波士顿的地利之便。但是断了此念，反而使该校教学更
加专一。去年排名第三，今年第一。也是名符其实。

这一排名的出炉，正好是在MBA教育江河日下之际。今年美国的全日制MBA的申请人
数下降了72%，半日制的申请人数下降了43%，高层经理培训班的申请人数下降了32%。
从雇主对毕业生素质的期待上看，与人相处、道德品性这类“非专业”素质，压倒
了理财技术这类“专业”素质。另外一个有趣的插曲是，“华尔街日报”不久前报
导，跨国公司在中国招兵买马时，比较冷落那些在美国镀金的海龟。反而更看中那
些土生土长的人才。有的老板甚至说，越土越能干，最好的找那些连英语也不会说
的人。他们认为，那些削尖了脑袋往美国跑的人，对中国社会的理解力太差，不懂
得本土对产品的需求。而一些50多岁的老知青，经历了种种患难，对社会有深刻的
理解了。所以，海龟挣不过这些地头蛇。这也说明，对MBA的教育，不可不相信，也
不可太迷信。

附录：

“华尔街日报”商学院排名

National Ranking: University (Business school)

1, Dartmouth College (Tuck)
2, University of Michigan (Ross)
3, 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 (Tepper)
4,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Kellogg)
5, Yale University
6,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Wharton)
7,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 (Haas)
8, Columbia University
9,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Chapel Hill (Kenan-Flagler)
10, 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 (Marshall)
11, University of Virginia (Darden)
12, MIT (Sloan)
13, University of Chicago
14, Harvard University
15,Stanford University
16, New York University (Stern)
17, Duke University (Fuqua)
18, Cornell University (Johnson)
19,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 (Anderson)

Regional Ranking: University (Business school)

1, Purdue University (Krannert)
2, 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 (Broad)
3, Ohio State University (Fisher)
4, Thunderbird (Garvin)
5, IPADE
6, Brigham Young University (Marriott)
7, Wake Forest University (Babcock)
8, University of Denver (Daniels)
9, Tecnologico de Monterrey
10, University of Miami

International Ranking: University (Business school)

1, IMD,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Management Developement
2, ESADE
3, 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 (Tepper)
4, IPADE
5, London Business School
6, University of Western Ontario (Ivey)
7, Thunderbird (Garvin)
8, MIT (Sloan)
9, Insead
10, INCAE
11, HEC Paris
12, Institute de Empresa
13, Columbia University
14, Erasmus University (Rotterdam)
15, York University (Schulich)
16, University of Chicago
17, Harvard University
18, Stanford University
19,IESE
20, Bocconi Univers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