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足球的经济模式：十年回放
薛涌

中美足球职业化在1990年代初期几乎同时起步，如今都进入了第二个十年。想当初，
两国足球水平半斤八两。美国队实力也许偏高一点，但碰到中国队有六成把握取胜
就不错。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大家看好中国足球的原因。美国是著名的足球沙漠，而
且传统的职业球类项目，如橄榄球、篮球、棒球、冰球，已经把体育市场占满，而
且任何项目起步的操作费用都甚高。美国足坛把贝利、贝肯鲍尔等世界超级球星请
去，也都无功而返。中国的体育市场则还是个处女地，足球又是中国的国球，大家
砸锅卖铁也不能误了球赛。毫无疑问，中国是世界最有潜力的足球市场。

如今十年过去，结果令人大跌眼镜。美国国家队今年竟排名世界第五，俨然是一支
世界劲旅。中国队排在第75位上下，在亚洲也挤不进第五的位置，比二十年前还差。
为什么两国足球的命运如此悬殊？其足球的经济模式是决定性因素。

中国走的路，是对欧洲模式的效颦：大投入，大产出；以为球星的高薪，可以刺激
水平的提高；靠球星吸引观众，打开市场，带来收入。结果水平没有提高，赔得一
塌糊涂。这种模式，美国并非没有试过。人家请了贝利、贝肯鲍尔，建过宇宙队这
样的名牌，但是很快就破产了。当他们重新起步时，美国人学聪明了：美国不可能
克隆欧洲模式，要借用本国经营职业体育的丰富经验，创造一个美国模式。

这个模式很简单：量入为出，严格遵循市场规律。美国的足球是玩儿的不是看的，
根本不可能靠踢球为生。足球不值钱，意味着成本低。这是美国对欧洲唯一的优势。
所以，开始的第一代职业足球运动员，收入低于一般老百姓的水平，有的仅有公交
司机的一半收入。而且大联盟有严格的限薪政策。这样，足球虽然不赚钱，也赔不
到哪里去。

职业化发展了十年，大联盟富多了，但还是严格遵循自己的经济模式：大联盟是所
有球员的单一雇主，和所有队员签合同。每个队在队员身上花的钱，不能超过2百万。
也就是说，每个队员平均年薪不过10万多一点。但实际上，每个队都有几个球星，
如阿杜一人就是50万年薪。所以普通队员拿的，还是老百姓的工资。

这一模式，使得大牌球星几乎无法在大联盟中存活。世界知名的队员，除了多诺万、
阿杜等几个外，有本事的全去了欧洲。不过，大联盟算的是长期的账：降低成本，
先过生存关，等足球普及、水平提高了，再请高价球星。其总裁Don Garber满怀信
心地说：“在欧洲，唯一赚钱的是那些球星和他们的经纪人。我相信我们的模式更
有后劲儿。最终，我们的模式会战胜欧洲。”

这话并非吹牛。大联盟开始时是在没有球迷的情况下为无米之炊，如今竟作出一碗
饭来。纽约地铁明星队，已经被奥地利的一家运动饮料公司购买，成交价竟达一亿
美元。球员便宜，球队已经不那么便宜了。人家看中的，就是这种低成本俱乐部的
赢利潜力。今年加拿大的多仑多俱乐部加盟，大联盟扩张到13个队。2008年，则将
扩张到14个队。到2010年，则会有16个队。另外，大联盟原来为了扩张影响力，花
钱请电视网转播比赛，后来则是白送转播权。今年则第一次和ESPN、ABC乃至西班牙
语台Univision签约，开始收转播费了。2007年，大联盟将开始和墨西哥俱乐部比赛，
逐渐建立类似欧洲冠军杯式的跨国竞争体制，吸引大量的墨西哥移民，最终希望加
入美洲杯的行列。这样，不仅国家队成为世界列强，俱乐部也真正走向世界了。在
市场壮大、利润雄厚的情况下，大联盟会考虑在2010年左右打破限薪的规矩，吸引
世界级球星。美国足球也会成为一个世界级的市场。到2010年代，美国国家队也会
有问鼎世界杯的实力。

如此乐观的前景，足以令中国足坛反思。我看最好的出路，是让现在的假职业俱乐
部破产。停上几年反省。然后采取美国模式，重新开张。我们当初起步时，职业化
的成本比美国还便宜，潜在的市场比欧洲还大。如今呢，我们的成本比美国贵得多，
市场规模却快比不上人家了。再不悬崖勒马，中国足球则永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