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轻一鸟过

    据宋代欧阳修的《六一诗话》记载，有个姓陈的士人偶尔得到一本杜甫诗集的旧本子，其中的文句多脱缺。在《送蔡都尉诗》中，有一句“身轻一鸟□”，在“鸟”的后面缺了一个字，陈公和几个客人各用一个字给他补上，有的说是“疾”，有的说用“落”，有的说用“起”，

有的补“下”，还有的说用“度”，不能定下来。后来找到一个没有缺字的“善本”，一查，才知道大家补的都不对，原来杜甫的原诗是“身轻一鸟过”。大家经过细细琢磨，觉得杜甫用的字好，自己补的字不好，于是对杜甫的用字功夫深表叹服，认为虽然是补一个字，大家也不能达到杜甫的水平。

为什么大家补的字不好，而杜甫用的“过”字好呢？杜甫这首诗是一首五言古诗，原题是《送蔡希曾都尉还陇右因寄高三十五书记》，全诗共二十句，是赞美蔡希曾都尉的武艺高强的。中间两句诗是：

    身轻一鸟过，枪急万人呼。

这两句上句写蔡都尉善于纵跃的轻身功夫，下句写他善于使枪。“一鸟过”写他跳跃如飞，用“过”字写出他跳得又高、又快、又轻，在诗人眼里就像一只鸟飞过那样。“过”虽是一个平常的字，用在这里却生动的把蔡希曾都尉的高强本领表现出来了。

再看别人补的字。“一鸟疾”，“疾”指快，它宜与别的动词结合，如“疾飞”、“疾走”，光用一个“疾”字不大妥当。“一鸟落”、“一鸟起”、“一鸟下”，着重在动作的开始或结束，杜甫在这句诗里显然不是讲蔡都尉纵跳的开始或结束，所以用这些字也不恰当。“一鸟度”，“度”字下面往往要带宾语，如“度关山”，这里不用宾语，所以也不合适。

    由此可见，诗文中用什么字，要根据作者表达的情意来决定，最能达意传神的字，就是用得最好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