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爱你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在这喧嚣无眠的夜晚，又有多少同样心潮澎湃的少年男女，又有多少曲折动人的青春故事呢？

 

噪杂声渐渐平息，江滩上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大白菜他们耐不住酒意，躺在简易帐篷里的沙地上呼呼大睡，身下铺着游泳用的深红色充气垫子。

我坐在水边的大块礁石上，望着对岸密集的万千灯火。

 

明天一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将要回到那里去，回到那个地方，而那里是我们生活的轨迹。

 

王大明静静地坐在我旁边，那双闪亮的眼眸也望着远方。

 

过了许久，他忽然说：“大马，我知道你跟韩雪是多少年的同学，也一直是韩雪的好朋友，我和韩雪的事你也最清楚。我们都还很年轻，也许还不懂得什么叫爱情。但是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毕竟是一个重要的选择。她……希望我留下来，上大学，上工大，然后上班，在这个城市里，我们两个人永远在一起……这何尝不是我的想法呢？你知道，打篮球是我的梦想……如果我就这样对生活妥协，按部就班、安安稳稳地上大学，上班，结婚生子，像爸爸妈妈那样过一辈子，我……”

 

我拍了拍王大明的肩膀，点了点头，对他说：“大明，我明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离开了，韩雪怎么办？”

 

王大明的眼睛充满坚定，他缓缓地说：“我对韩雪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如果我没打篮球，我真的只想跟她平平静静地度过一生……我这辈子想要跟她在一起，下辈子还想，再下辈子我还想！在我以后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子能够让我如此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我那个时候还不能了解爱情究竟是什么，也没有碰到能让自己不顾一切的女人，但是王大明的话让我的心怦然一动。当你遇见了一个想要跟她在一起一辈子的女孩，而且你下一辈子还想跟她在一起，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

 

“但是现在，我只想知道，等待着我的人生究竟是什么……”

 

 

韩雪一个人坐在浮桥边，双手捧着脑袋，呆呆地看着黑色的江水。

 

“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但是，谢谢你……已经不用了……”

 

韩雪的声音低沉而迟缓，看得出她的心思很乱，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伤感的神色。

 

“我已经决定，不参加高考了……”

 

我吃了一惊，虽然韩雪的成绩一向不是很好，但是既然都已经读了三年高中，不参加高考岂不是太儿戏了？

 

我正想劝慰韩雪几句，却见她又接着说道：“下个礼拜，我就去南航了……其实我早就报了名，而且通过了考试，我谁都没告诉，包括大明……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我想要当一个空中小姐……”

 

“啊？真的啊？”

 

我又大吃一惊，要知道在那个时候空姐还是个很神秘的职业，同时也是美女的代名词，当然以韩雪的容貌身材自然是毫无问题，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我一时之间都无法接受。毕业，升学，就业，这些几个月前似乎还遥不可及的现实问题，就这样一重重地铺面砸来，让我应接不暇中真实地感受着成长。

 

我赶紧述说了王大明那直抒胸臆的感情。

 

韩雪那冰封一般的面容渐渐流露出些许温柔的神色，但是一听到关于“篮球的梦想”，她忽然间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趴在膝盖上大声痛哭了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哽咽着说：“……你还真以为……这样可以打到专业队吗……打球就不要生活了吗？篮球……梦想……”

 

过了许久，韩雪抬起头来，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哭得通红，在素净的月光下显得那样楚楚动人。她平静地述说，似乎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他说，他想当一个警察，去破案子，抓坏人，然后在每天早晨和下班以后，到操场活动活动，打打篮球……我也曾经想考大学，然后当一个老师，像小秦那样的老师……”

 

月色温柔，流水舒缓，细白的沙滩上，一切都显得那样恬静悠然。

 

她依然沉浸在那些浪漫的回忆里。

 

“……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空姐，每个月都有些日子在天上飞，回到家的时候，只想跟他在一起，看看录像，听听音乐……”

 

韩雪让我想起了王眉，《空中小姐》里面的女主角。

 

一句话却让我印象更加深刻：你爱的是那个沐风栉雨的水兵。

 

“等再过些年，我们不再年轻了，就不用天南地北地飞；他也不当警察了，那太危险，我们就在中央大街开一个小服装店，专门卖我喜欢的衣服，旁边最好还有一个路边的咖啡馆和冰激凌屋，这样每天度过悠闲的时光……”

 

 

我们聊了很久。

 

聊了很多。

 

满天繁星渐渐隐去，天边一颗启明金星默默升起。

 

漫漫长夜即使再美丽，也总有过去的时候……

 

我知道，一个关于青春的故事结束了。

 

 

 《把那个球投进去》

 

下一集 无题